她仿佛失去理智一般,紧紧抓着她的双肩,用力摇晃道:“告诉我,是不是他,是不是……”
年贵人假装无辜地看了她一眼,道:“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自己的爹爹想要谋朝篡位,那个孩子就必须得死。”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哀莫大过于心死,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吧。
“这个位子我可以让给你,不过我要一个人。”纵然是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年贵人眼中现出一抹凌厉。
“本来是不知的,要怪就怪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她本只是猜测,可是她如此急于承认,却正好暴露了自己。
千寻脚步虚浮地穿过错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的梅树,面色似覆着一层寒冰。彩雀站在檐下,远远望见她单薄的身影,赶紧迎了过来。怯生生地问:“娘娘,您刚才去哪儿了,奴婢好担心你会……”
千寻木然地往前走,极力克制胸口的阵阵起伏,道:“去请王上吧,就说……本宫想见他了。”
室内兰花的香气盈满了整个殿宇,气氛是如此和谐与美好。南宫奕轻抚上她柔软的发丝,享受着指尖传来的丝滑触感。他知道失去腹中骨肉对她的打击很大,他又何尝不是。他只希望她能尽快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和他一起重新面对生活。
她对他笑,笑得极其妩媚,眸光深处却藏着无尽的恨意。在他怀里,千寻一夜无眠。终于,在他沉睡之际,她的手伸进枕头底下,冷寒的光芒让她心底的恨,在此刻无尽蔓延开来。
夜,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笑,她曾经那么那么爱他,愿意为了他,牺牲所有。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不明白,人怎么可以冷血至此。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亲手谋杀了自己的孩子。
她漠然地望着身边熟睡着的男人,刀尖没入他胸膛的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南宫奕顿时清醒,他目光凛冽地望着她手心里紧握着的匕首。那上面,有着他的血液,正从刀刃上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这一刻,他如梦初醒,原来她对他的温柔,只是为了卸下他的防备,然后再趁他不备之时,将这一刀插进他的心脏。可是她终是不忍,否则这一刀未必要不了他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恨我?”南宫奕愤怒的眼神直逼向她,此刻他已不再是那个能够主宰世间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他只是一个对爱情无能为力的平凡男子。
她依旧对着他笑,笑声悲怆凄凉。她恨,恨自己没用,不能替孩子讨回公道,更恨上天对她的捉弄。
“你杀了我吧!”她仰头,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比刚才匕首刺进胸口还要令他疼痛百倍。
话音刚落,却换来他倏然一凝,戾骜之气仿佛欲将她压抑窒息。
“我不会杀你的,除非我死。”他忍着剧痛,深深吐纳道。
南宫奕向来很少饮酒,因为他觉得,酒只会让人变得颓废,却无法真正排解伤痛。但是今夜,他却想要狠狠的大醉一场,忘掉一切,甚至忘掉自己。
翌日一早,有宫人经过梅林时,发现昭和宫婢女彩雀失足落水,早已气绝身亡了。
一道强光从门缝间射了进来,强烈的光线让殿内的千寻有些不适应地挡住了双眼。看清来人之后,她的脊背泛起丝丝寒意。只见站在最前面的瑞姑姑,冲身后的几名宫婢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六名宫婢上前,将她紧紧固定在床上。接着她便眼睁睁地看到,有人拿了沾过水的湿纸,朝她走了过来。千寻倒吸一口凉气,一道阴影已经覆盖在她整张脸上。肺部的呼吸越来越薄弱,意识也在一点点地涣散开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孤滚出去。”一声暴怒在众人身后响起。
瑞姑姑刚回过身,便狠狠挨了南宫奕一脚,登时被踢断了几根肋骨,躺在地上痛彻难当。
“还不滚。”南宫奕再次咆哮般地怒吼道。
众人手忙脚乱地抬起躺在地上的瑞姑姑,逃也似地离开了昭和宫。南宫奕小心翼翼地揭掉盖在她脸上的白纸,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出了殿外。
冷泉苑,被后宫中人视为禁地的一处僻静之所。听宫婢们私下里传言,凡是进去里面的人,没有一个再出来过的,除非是死人。此处,本是历代犯了错的嫔妃所居之处。但黎国刑罚宽松,再加上近些年来,后宫中人相处尚算融洽,所以极少有人会被禁锢在方清冷的院子中。
千寻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依稀记得那日瑞姑姑领着一大帮宫女,来到永安宫想置她于死地。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是醒来以后,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冷泉苑并不像后宫中的其他地方,这里看不到一个宫人,据说凡是到了这里的人,最后不是疯了就是死了。阵阵冷风从破旧的门窗一涌而入,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千寻拉开房门,走到院子里,直觉中,四下里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息迎面扑来。或许是常年没有人进来过的原因,地上生满了杂草,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你是谁?”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全身血液顿时凝固。
虽然她一向是个无神论者,更不信这世间的鬼怪之说。但眼下真的遇到这种事情,一颗心不禁吓得要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当她心下颤抖地转过身时,面上的吃惊绝不亚于刚才那一瞬间。
站在她面前的女子,犹如一团不透明的光体,全身上下除了白色,再也找不出其他颜色。虽是满头银丝,却有一张绝世的容颜。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像她认识的一个人了。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切,世界上居然会有长的如此相似之人,而且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你是谁?”女子无视她脸上诧异惊恐的表情,复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千寻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珠,半晌说不出话来。下一刻,那女子便以出其不意的速度,紧紧扼住她的喉咙:“说,是不是王后派你来杀我的?”说话间,她的手似是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仿佛下一刻,便要捏碎她的喉骨。
“咳咳,你先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告诉我,如今是哪一年?”女子似是想起什么来了,口气稍缓和道。
“今年是泰安元年……咳咳……”千寻忍着痛,缓缓道。
再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想来她是被禁锢在这里太久了,久的连时间也忘记了。
“泰安元年是哪一年?”女子茫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外面冷,我带你回屋去,好不好。”千寻轻声道。
“对啊,好冷,好冷……”女子收回了右手,口中喃喃得说。
就在两人即将走进屋内时,女子再次掐住了她的脖子,且力道更胜刚才。千寻奋力挣扎的同时,贴身挂着的玉佩露在了衣领外面。女子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突然怔住了。
千寻想趁机从她的控制下挣脱出来,那女子却依旧紧紧将她抵在门扇上,另一只手朝颈部摸索而去。当她的左手从颈间伸出时,千寻怔怔地瞧见,她手上拿着一块和她脖子上挂着的这枚色泽质地一摸一样的玉佩,除了形状各异,玉面上的纹路不同,几乎找不出其他不同之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