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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打印那副画

王呈从这个噩梦中惊醒,大口的喘着气,枕巾已经湿透了,他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到镜子中苍白的脸,才30岁,这几年被996折磨的较惨,已经有了白头发,发际线也逐渐后移。

三十年来,他从未做过这样的梦,他也从来不相信梦有什么预示,此时已是中午1点,休假的第二天比第一天起来晚了两个小时

桌子上昨晚的米粉盒散发出臭味,没吃完的包子东倒西歪的躺在桌子上,他随便收拾了一下,洗了把脸,坐在电脑前,打开了今天凌晨的画作

“总觉得哪里不对”,王呈自言自语的说,他拿起笔,改了又改,还是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相信,在现实中遇到的她,和在梦中,虽然是同一个人,但还是有差别,这种差别,没办法表现在这幅画中,这让他非常烦恼,不管他怎么修改,都没有呈现出他想要的效果

他决定把这幅画打印出来,他习惯这样做,往往纸质版的呈现,才会灵感一现

出门第一件事,是去屋顶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把被子还回来,结果是失望而归,他只好去物业碰碰运气,物业前台那个女人解决这个问题的逻辑让他绝望。“先吃饭吧”,王呈心里想

他走到淋湿的街道,路边餐馆外摆桌子下面的餐巾纸散落了一地,油腻的地面在雨水浸泡下愈加发黑,在这吃饭的人似乎并不会顾虑脚下踩着什么,桌子上油腻的饭菜和他们擦嘴后胡乱扔纸巾的动作让他恶心,但他必须穿过这一切,才能到那家他熟悉的饭馆---“一顿香”川菜馆,而选择这家餐馆的原因竟然不是味道好,而是没有那些油腻的画面

吃过土豆丝盖浇饭,结账时王呈瞟了一眼店里的卤肉,咽了一口口水,这个月剩下的银子不足以切上二两卤肉来解馋了,一丝悲凉写在他的脸上

饭后,王呈去了经常打印照片的一家便利超市,这家便利超市货源充足,种类齐全,而且还提供打印服务,店主老板叫唐波,早年喜欢摄影,因此他的便利店内有一台爱普生L1800A3专业设计打印机,王呈惊叹于这台打印机的色彩还原度,尽管一张照片的价格可能顶的上一碗土豆丝盖饭

唐波是一个固执的中年男人,爱好摄影,懂点艺术。离婚后和女儿生活在一起,王呈经常在这里打印照片,也顺便买点食品和烟,关系渐渐也就熟了起来。唐波对游戏原画行业一概不知,王呈打印出来的东西他也觉得没意思,直到看见这次这幅画。

“来了,小王,有段时间没看到你了,打印照片吗? ”唐波操着一口湖南口音热情地对王呈说。

王呈点了点头

“等下我启动打印机啊”,他从货架后面挪动着胖胖的身躯,费力的挪到货架旁边放打印机的台面,打开电脑和打印机

他打开优盘里的照片,迟疑了几秒,说:“就这个吗?打多大的?”

“A3”,王呈随口说出,眼睛看着货架上的东西,拿了几块士力架和薯片,十几分钟后,一张精美的照片打印出来。老唐给我沏了一杯茶,招呼王呈过去喝他老家的新茶,很奇怪,今天老唐格外客气,王呈喝了一口,茶并不好好喝

老唐说,希望王呈能够教他女儿画画,按照课时给他市场价,前提是能到店里来上课,每周可以上两节,时间自由安排。王呈听到这个先是一惊,他那个从来不说话的女儿,见人从不正眼看人的女儿,教她?见王呈犹豫了一下,老唐接着说,女儿其实也喜欢画画,但是最近学习压力大,孩子心情也不好,其实更多的是希望让王呈开导一下他女儿。王呈觉得,他女儿虽然性格孤僻但可改造,更重要的是,还能赚个外快,也不至于天天土豆丝盖饭,想到这些,他欣然答应了。

“你今天这张画很漂亮,肯定是个美女。”老唐呲着他的嘴笑着,接着说:“看着像照着真人画的呀?”

“老唐眼力不错啊,是昨天在我屋顶碰到个女人,老唐,你改天可以扛着你的全幅单反去那拍拍风景照,运气不错的话,估计还能看到这个美女。”

老唐笑了笑,给王呈添了一点水

王呈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准备离开,走的时候老唐对他说:“王老师,别忘了明天晚上7点过来上课啊。”

他点了点头,背上书包去往附近的商场,寻找新的被子,一想起丢失的被子,让他心里不爽,本来就拮据的他,又要因为自己的大意而破费。

角色原画师对于一款游戏的贡献,就好比被子上面的花纹和图案,图案的样式可以或多或少可以决定你买不买它。因为游戏行业的迅猛发展,大量的美术人才涌入这个行业,很多公司的原画师水平都参差不齐,好的留不住,新的不愿招,能做到顶尖的大师更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人都像王呈这样在角色、场景原画师的初级阶段苦苦挣扎,维持生计。

目前他所在的这家不大不小的游戏公司,仅仅为了拿到游戏的上架版权,就耗费了不少金钱和时间。而王呈在这个部门里用了好几个月的打拼,终于混到了角色原画师主管的位置,他下面有两个做辅助工作的人和他一起为公司游戏的角色设计负责。虽然是主管,一个月的工资交完房租,到手也就五六千元,物价飞涨的时期,很多东西都不敢买,更不敢谈女朋友,月底的信用卡还款日更是痛苦不堪。

处女座的王呈,手机屏幕但凡有一点点划痕,都是不可忍受的,贴上去的钢化膜,但凡有一点点气泡,都是要重贴的。年初买的魅族MX3手机,因为和涛子喝醉酒,摔倒地上,屏幕右下角裂开,其实也就是裂了一点点边角而已,涛子说不影响使用,而王呈在忍受了几天之后,毅然决定去换屏。

王呈的被子被别人偷走了,就和手机屏幕上的划痕一般,他心里很膈应,一想起他的被子被别人抱着然后放在别人的床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所以,哪怕真的有人归还了,估计他也会把它扔掉。

所以,他决定再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新被子

门口那个长的好看的服务员大声的对他说着欢迎光临,眼神带着一丝异样,她似乎觉得一个大男人独自逛家居店有些怪异。一进店门,王呈一眼就看出上次买的那款,淡淡的蓝色的羽毛散落在被子外面的图案,这让他内心温暖,但一看价标,899元

“居然涨价了。”王呈几乎吼了出来

门口那个服务员立刻走了过来,告诉他这是上个礼拜的新款,她的言不由衷让王呈失望,便直截了当的问她有没有折扣,意料之中的回答是新款没有折扣

就这样,他只身一人拎着一床被子,书包里背着一副凌晨完成的画作,回到了公寓把被子平展铺在床上,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心里舒服多了。

他把在老唐那里打印的画拿了出来,有个边角在书包里有点折了,他用手使劲的按了按,然后挂在软布墙上欣赏。在所有的画中,这幅画淡雅的风格和清流的感觉,一下子就突显出来。在那一刻,王呈觉得,那个大学时期的“小拉斐尔”回来了。

他正一边喝着龙井,一边安静的欣赏画作,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断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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