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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真是爱死你了

从李素素的宿舍出来以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童小画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很失望,因为他没有借到一分钱。准确的说,他连开口借钱的话都没有从嘴边说出来。

我真是太笨了。老天爷,真的只能让我重新回到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家里去吗?我的小说更新不了,读者全部离我而去。就连三天后的卡丁车比赛我也无缘参加,更别提那一千元奖金了。童小画失望地想。

「滴滴,您有一条新的短信息。」

童小画停下脚步,打开手机,发现李素素给他发来一条短信。

小画,本来不想让你起床那么早,但是我怕被同事发现,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家出走,也不敢一直问你,我在你箱子的外侧放了三百元钱,你别弄丢了,希望你早日回家。

读完短信,童小画赶紧打开行李箱的拉链,用手一翻,真的有三百元钱静静的躺在那里。他难以抑制住这突然到来的狂喜,竟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甚至挥舞着胳膊喊起了“耶-耶”,马路上路过两个晨练的大爷,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道:哎哟哟,这小子疯了吧。

童小画把钱放进自己空荡荡的钱包里,赶紧给李素素回了一条短信:姐啊,我真是爱死你了,请放心,十天之内我就会把钱还给你的。亲亲你,么么。

短信发送成功以后,童小画才感觉到短信内容有些不妥,也不知道性格保守的李素素能不能接受,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三百元钱,已经够他在网吧混上一段时间了。

转眼,童小画就拦了一辆载客的三轮车,毫不犹豫地直接奔往他经常去的小虫网吧。

争分夺秒似的。

2007年,濮阳的网吧已经多到泛滥的地步,先不说主干道上的网吧几乎已经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家,那些胡同里的小网吧就已经多到让你怀疑人生。童小画去往的小虫网吧就在解放大街的一条隐蔽的胡同里。因为他以前在主干道网吧上网的时候被妈妈找到过,他觉得很丢人,后来就一直选择在这里上网。

一推开小虫网吧的玻璃门,里面安安静静的,这时候还不到早上六点,上网的都是昨晚开了通宵的,几乎有一半的人都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除了偶尔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句打游戏的声音,紧接着又回归平静。童小画却精神抖擞,轻车熟路地把行李箱拖到吧台里面,在角落里放好。

吧台后面的狭小空间里摆着一张折叠床,网管安美美熬了一整夜,正躺在折叠床上休息,被行李箱的声音吵醒过来。她侧过头眯起眼睛一看,用沙哑的声音说:

「弟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把你吵醒了姐。」

「没事儿,」安美美打着呵欠,踏上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起身给童小画开机。虽然一身倦意,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她浑身散发着精致的气质。安美美约莫二十岁年纪,穿着一身修身的女士西装,细长的脖颈上戴着一条色彩清新的丝巾,一头黑发盘在头顶打了一个结,看起来又干净又精炼。

「弟弟,昨晚怎么走了?我来接班的时候,看你行李箱不在。」安美美把密码打印出来递给童小画说。

「嗯,昨天我回家了一趟。」

安美美笑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高跟鞋踢在地板砖上哒哒地响:「一个星期没出网吧门了吧你?」

「过几天不是比赛么,我得好好练练。」

「好啊,希望弟弟你得第一名!」

「难啊,高手太多了,」童小画摇着头,把眼睛望去了后面的货架上,「姐,帮我拿两瓶可乐。再拿一包红旗渠。」

安美美从货架上拿了东西递给他,童小画接过来,刚转身要走,安美美却叫住他说:「弟弟,明天我过生日——懊,不,是今天晚上,一起来玩吧?」

听到这话,童小画有些讶异,他和安美美并不是特别熟悉,当初他来上网的时候,安美美常常在网吧里放斯琴高丽的歌曲,童小画很喜欢听,就跟她多聊了几句。后来他发现安美美喜欢化妆,童小画也很想尝试画一次眼影,因为他看那些非主流图片里的帅哥,很多都勾着浅浅地眼影,很有味道。那天便让安美美帮自己画个眼影,她也很乐意效劳,为此,童小画便认她当了姐姐。

虽然认了她做姐姐,但童小画的交友圈子和她并不是一样的,想到这儿,童小画便犹豫着说:

「晚上,我不晓得有没有空呢。」

「怎么?我邀请你,你还不来啊?」安美美一副蛮横的表情,「弟弟,你究竟有没有认我这个姐?」

「我……我没有礼物送你啊。」

「要什么礼物!你人能来捧场,我就很知足,给姐个面儿啊!」

「好啊!我很荣幸!」说完,童小画便提着两瓶可乐,慢慢悠悠在网吧里巡视起来,终于在倒数第二排的机位上,看到了那个染着一头黄毛,打着耳钉的李根,还在精神抖擞地玩着跑跑卡丁车。

童小画走过去,把可乐在他电脑前一放,李根睁着他那双大眼扭头一看,感紧把耳机摘下来套在脖子上,露出了那俩大门牙笑着:

「画哥,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童小画在他旁边开了一台机器,靠在沙发上说:「昨晚下那么大的雨,我怎么来呀。」

李根嘿嘿笑着,打开可乐喝了一口说:「来画哥,上游戏咱俩跑两圈。」

「好啊,你创建房间吧。」童小画把口袋里的香烟和手机掏出来放在电脑桌上,打开了跑跑卡丁车客户端。其实想把卡丁车技术练好,就得跟比自己技术更好的人一起玩才会进步。而李根,刚好比自己快那么一点。但是他稳定性不好,常常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因此,童小画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拿到第一名的。

李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童小画丢在电脑桌上的烟,竟然是十元钱一包的红旗渠,便扭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说:「画哥,你借了多少钱啊?」

「嗯……不多。」童小画含糊地回答着,把烟拿出来丢给李甄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

李根把烟拿在鼻子底下嗅着,仔细看了看童小画,又笑起来:「这次回来怎么突然变帅了,身上还有香味,你到底去哪了?」

「呵呵,是么?哪里帅了?」童小画无畏地耸耸肩,打开了电脑摄像头,左右看着镜头里的自己。他最喜欢别人夸他帅了。

「你不是去找肖依静了吧?」

听到这话,童小画倒是有一些厌烦,李根现在三句话就离不开肖依静。想当初,他俩玩的挺好,基本算得上如胶似漆,无论童小画去哪,他都很愿意陪着,但自从肖依静闯入他俩的生活以后,李根这小子的注意力好像渐渐从童小画身上转移到他女朋友身上似的。这让童小画很不爽,便冷冷回了句:

「她有钱啊?我找她!」

听到这话,李根讪笑着,没说什么。童小画站起来说:「我去个厕所,你先选图。」

在童小画去厕所的空档,李根伸手把童小画的手机拿过去,将他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全翻了个遍。

「好了,开始开始。」童小画回来以后,早就迫不及待地要进入狂飙的时刻了。

「好嘞。」李甄小眼神滴溜溜地转着,按了F4开始。俩人都戴上耳机,神情专注地在各个地图上狂飙。为了迎接星期天的跑跑卡丁车比赛,俩人都很上心。因为在小虫网吧,跑跑卡丁车玩的比较不错的,只有三四个人,其中就有他俩。另外还有一个叫李大胜的,玩的也不错。

但李大胜是个难缠的人物,童小画曾经和他是朋友,但因为一些事情,现在俩人并不是太友好。他让童小画和李根俩人都感到很头疼。

当然,这是后话了。

童小画和李根就这么一圈一圈地跑着,相互切磋着车技。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等李根发现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他在沙宣美发店做学徒,八点之前一定要赶到美发店里去上班。

等到这圈跑到终点的时候,李根怀着胜利的喜悦,匆忙把耳机摘下来,嘴里嘟囔着‘不行不行了,我该走了。’刚站起身准备要走,后脑勺却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

「黄毛,又他妈来通宵了。」

那一巴掌毫不留情,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童小画和李根同时扭过头去,发现李大胜领着两个小弟不知何时已经来了。

李大胜梳着一个前卫的飞机头,头发上抹着啫喱水,发丝根根向上翘起,他一脸坏笑地看看李根,又看看童小画。

「可以啊你俩,为了比赛一直通宵练啊!」

李根眼睛里闪着胆怯的神色,灰溜溜地绕过李大胜他们三人,跟童小画打了声招呼,便匆忙走出了网吧。

李大胜望着李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双手搭在童小画沙发上,弯着腰说道:「画哥,你怎么还跟这傻逼玩?」

「人家怎么傻了?」童小画没好气地说。

「穷鬼,土老帽,跟他玩真掉你的档次。」李大胜鄙夷的说,说完便转身带着俩小弟去其他地方开机器去了。

童小画知道李大胜的脾气秉性,倒也不生气。自己跑了一会儿计时赛,刚跑没一会儿,李根又风风火火提着一兜早餐从外面跑了过来,他一口咬着包子,另一只手把塑料袋放在童小画电脑桌上。

「呶,画哥,我给你买了点早餐,你吃吧。」

「等一下,」童小画看着那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你不是没钱了吗?」

「刚好花完,现在真是一个子都没了,」李根嘿嘿笑着,鼓着腮帮子焦急地说,「我走了啊画哥,上班要迟到了。」

不等童小画说什么,李根就又急匆匆跑了出去。隔着透明的网吧玻璃门,童小画看到李根骑着他那辆破旧的电瓶车,扎入了外面已经开始繁忙的人群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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