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很,也暗得很。
滚滚江水东逝而去,江面夜色凄迷。也不知是云?还是雾?四五艘木船顺流而下,这些船没有帆,不知它用的是什么动力;船上居然有袅袅炊烟升起,仿佛是个小小的江上村落,木船上的船员都皮肤黝黑,看不出是什么地域的人,所有人都穿着粗糙的很有苍桑感的衣服。
外围木船的外形很古老,只有正中的那一艘显得分外突出;不但因为船是崭新的,而且因为船上的人太引人注意。
窗上悬着竹帘,竹帘半卷,月色照入船舱,船舱中香烟缭绕,静如佛堂。穿着长风衣的大胖子,端坐在缓缓行进的船舱正中紫檀木椅上,他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端端正正的坐着,全身上下纹风不动,像是桓古以来就已坐在那里的一尊石像,他眼睛眯着的时候很细小,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威严,无论谁人只要瞧上他一眼,连说话的声音都会压低些。这位大胖子已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人,何况他身旁带着个极其阳光的少年,一个英气勃勃充满了热情和活力的年轻人,一举一动都带着无限斗志和力量。
朱鸿变胖了,当年那个威严的圣地长老会左护法、神猪空间的创造者已经无影无踪。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现在的朱鸿其实就是成为长老会护法之前的那个朱鸿,那时的玩世不恭与浪荡不羁也像从冬眠中苏醒了,被岁月冲淡了一些,由更多的超然所填补。他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危险了。每逢他知道有大事发生时,一定会想法子尽量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精神保持轻松,尽量让自己笑一笑,能活到现在,也许就因为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笑得出。
他带着笑容眯着深陷与圆脸的细眼,厚大的耳朵灵敏的向前扇动了一下,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和他上次前来并无变化;水是熟悉的水,天是熟悉的天,他单手立起往船外打着手势,木船拖着炊烟开始转向,很快越过江面,靠到左岸上。
一根筋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如果不是朱鸿带着他前来这里,他简直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从江岸穿过一片辽阔的森林,翻跃几座高山,穿过一个位于半山腰一条长长的山洞,直到到达这个隐藏于山壁之中的巨大建筑群,那些巨柱的高度是惊人的,白色的云层在它们的半腰处漂浮。整个建筑群仿佛历经沧桑与更迭,他们从这里看去,像是蚂蚁看着一片大森林;此时他随着身前胖大的背影穿行在巨大而破落的古老城市里,认为自己行走在梦境之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的脚声在一个又一个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一根根巨大的立柱在朦胧中从他们两侧缓缓移过,好象是在黑暗中伏视着他们的一个个巨人,静静的空气中仿佛游动着神秘的幻影。
一根筋不知道他们到底走了多久,他看到天空的月亮往地平线下沉没,下沉的过程很快,太阳似乎又要沿着那堵朝霞的光墙升起,亮眼的朝霞转瞬即逝,夜幕像被一双巨手拉扯的大黑布般很快让出被它遮住的苍穹。
朱鸿胖大的背影终于在他前面停了下来,路边杂草丛生,一根筋吃惊的发现在他们面前不知何时鬼魅般的出现了一个穿着件极讲究软缎袍的轻纱少年。由于走在朱鸿的身后,他看不到胖子的表情,但他想胖子脸上肯定还是全无表情,只会像山岳般沉稳持重;
轻衫少年人很高,腿更长,皮肤是淡黄色的,黄得很奇怪,仿佛终年不见阳光,又仿佛常常都在生病;但他的一双眸子却很亮,和他的脸完全不相称,就好像老天特地借了别人的一双眼睛,嵌在他脸上。晨风中少年袍袖飘飘,不但神情很潇洒,人也长得很帅气,脸上更永远都带着笑容,他恭恭敬敬向朱鸿行过礼,语声不高,却很清朗:“贵客请了,礼数不周,多有得罪。主上特命我前来迎接前辈,一路舟车劳顿,我已特别准备了一席雅宴为二位接风洗尘,另外还在山巅紫气阁准备好了清净的贵宾上房,贵客可以在那斋戒沐浴,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主上再与前辈贵客共商大计。”他微笑着,不但话说得婉转客气,笑容更是和顺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