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道:“无妨,你做得很好。”
临危不乱,不畏强权,很有姜家的风骨。
姜蘅眼里还泛着泪光,听见他的话,唇边忽地绽开一抹笑来:“谢谢二叔。我还……还一直担心二叔会因为这件事责怪我呢。”
姜仲廉安抚她道:“你做了你该做的,二叔怎么会责怪你?那珊瑚树……”
姜蘅连忙道:“当初我原本是不想收的,但又害怕倘若不收那珊瑚树,连累杨家和杨小姐陷入不讲诚信的舆论风波,这才想着先收下,事后再找机会还回去,可是后来在知蜀斋遇着杨家大公子,我略提此事,大公子脸色便变了,厉声问我,是不是觉得杨家会做出那等小人行径……我便不敢再多言。”
说到这事,姜蘅脸上更委屈了。
姜仲廉怕她再哭,便也不再问,道:“杨将军光明磊落,教出来的儿女也有君子之风,虽是御赐之物,但对他们而言,输便是输,想来也是因为对阿蘅心悦诚服,这才如此做派。也罢,既是阿蘅辛苦赢回来的东西,便放在芳汀苑好好保管着吧。”
姜蘅用力点了点头:“阿蘅谨遵二叔教诲。”
姜仲廉还想问问她和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关系,毕竟城里风言风语太多了,多到让他觉得心惊。
可今日见着姜蘅言行有度,又觉得那些传闻恐怕有许多夸张的成分,是以只道:“还有一事,阿蘅既然与诚王世子定亲,那么二叔也该和诚王府商量下你们二人成亲的日子了,这些日子,阿蘅就在家中准备待嫁可好?”
姜蘅回来的时间太短,短到玉京众人甚至没什么准备的时间,仓促之下,姜仲廉才想起来两人成亲的黄道吉日还没有定下来,反正是早晚的事情,不如就用这个借口先将姜蘅拘在家中。
如此一来,两人连面都见不到,谣言传闻自然不攻自破。
姜蘅垂眼,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桩麻烦事。
心念急转之下,她开口道:“二叔不要!”
“嗯?”姜仲廉探究地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女儿,似乎是想不到她居然会拒绝。
姜蘅这才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快也太果断了。
她缓了脸色,温柔但坚定地看向姜家二爷:“二叔,我明白你是为我好,顾珩……也是良配。但是大婚的时间不用急。”
她咬了咬牙,对他道:“二叔从小教导我和阿蓉,不贪富贵,不慕权势。我一直也将二叔的话记在心里,不肯让人将我,将姜家看扁了去。所以今天,阿蘅求二叔,不要去找诚王府商议此事。”
语罢,她盈盈一福身,对姜仲廉道:“其实阿蘅倒也无妨,只怕二叔此举,到时连累阿蓉,才是真正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姜仲廉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懂她什么意思。他揉了揉眉心,知道这个侄女,这会儿看着面上淡定,但实则心下已经方寸大乱,于是为她斟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怜爱道:“你先喝口茶暖暖身子,有什么话慢慢说,二叔还在这里呢,二叔会为你做主的。”
姜蘅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便迫不及待道:“诚王妃似乎是不满意我们姜家的家世,听闻这些日子,她邀请了好几家的小姐赏花赴宴。我去让身边的婢女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家,全是我失踪两年里,同王府过从甚密,有意结亲的。”
“二叔您虽然向来不大掺和后宅之事,但想必也明白诚王府此举意味着什么。纵然有皇上赐下的婚约,但她看不上我,亦看不上姜家……二叔这时候若是找上门去,岂不是自取其辱?恐怕还会让有心人散了传闻出去,说我们姜家一心想要攀高枝,登青云……”
当初姜伯正勒令姜仲廉不许入仕途,姜仲廉一贯听大哥的话,自然没有半点不愿,转头便将考科举的热情投入到了书画山水之间,养就了一身的文人风骨。
直至如今,寄情山水的文人不得不投身仕途,撑起仿若大厦将倾的家族,当初年时候的放浪形骸也悉数消弥,只剩下成熟稳重,但是二十年里用权势功勋将养出来的清高傲气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弥的。
听见姜蘅的话,姜仲廉首先感到的便是难堪。
曾几何时,姜家在玉京城里如日中天的时候,便是诚王妃,见了他这个姜家的二公子,不也要恭敬温顺地唤一声“姜二爷”?如今姜家光景大不如从前,但到底两家交情还在,再说顾珩与阿蘅的婚约乃是圣上亲赐,她居然这般做派,难不成真当他们姜家没人了,非得攀附诚王府?
他深吸了口气:“好,阿蘅这样明事理,二叔自然也不能叫你和我们姜家被人笑话了去。此事便暂缓,只是……”
在他沉思的这段时间里,姜蘅已然想通问题症结所在,这会儿听姜仲廉愿意搁置此事,便连忙表态道:“即便不必在府中准备待嫁事宜,阿蘅也知晓大家闺秀的规矩礼仪,此后出门在外遇着外男,阿蘅一定会注意分寸,绝不让有心人抓到可乘之机抹黑姜家家风。”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初在西楼中,她不过是想着坑顾远洲一把,却没想到这才几天过去,这把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早知道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她正是悔恨,却不知道顾远洲因着她的心血来潮,这几天里可谓是吃够了苦头。
也不知道怎么的,坊肆之中就传出来太子殿下喜好那等甜腻腻的小姑娘的传闻。
近来顾远洲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娇花一样的小姑娘黏上来,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开口便是吴侬软语,眼神和款摆的腰肢一样醉人。
偏偏顾远洲最看不得这些行径做派,好几次议事时想要拂袖而走,所幸最终还是被衡暝按捺住,这才没有坏了事。
忍无可忍的太子殿下怒道:“去给我查!”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连他的喜好都敢编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