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便是,今天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林婉儿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是这样吗?”
康雪茵一颗心紧了紧:“是……是这样的,表姐。”
林婉儿的视线越过她,投向她身后的姜蘅身上:“姜大小姐?”
姜蘅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康雪茵身上,康雪茵感受到她的目光,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姜蘅会说什么。
她既害怕姜蘅说是她在一旁拱火,让表姐知道了生她的气,又害怕姜蘅为她说话,将这件事瞒下来——她已经知道了姜蘅在诚王府里对姜蓉做的事,她可不相信姜蘅能有什么好心。
如果这次的事情没能得到好的解决,只怕下次姜蘅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她。
光这么想想,康雪茵就觉得很愁。
在她紧张之际,姜蘅朝着林婉儿点了点头:“谈不上争执,不过是……意见不合罢了。”
林婉儿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虽是这样说着,林婉儿心里却是明白,今日之事,多半和康雪茵脱不了干系。
不过自家人,还是关起门来教训好,出门在外,怎么也该给她些面子。
而在周遭围观了全程的人,却觉得姜蘅实在是大度。
分明是沈思柔先来挑事,康雪茵包庇在后,姜蘅却一句“意见不合”就遮掩了过去,半句不好都不说。
就连沈思柔,也朝姜蘅投去感激的目光。
姜蘅冷淡地看她一眼,也不再和林婉儿攀谈,偏过头对身边的伙计道:“带我上二楼看看吧。”
伙计“诶”了一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请这边来。”
林婉儿从容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含笑。
康雪茵低着头,纵然这时候周边围着的人大多散去,但她仍然感到难堪,脸上火辣辣的。
她伸手去拉林婉儿的袖口:“表姐,我们走吧?”
林婉儿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走?你自己走吧,我待会儿来寻你。”
语罢,她微一用力,将衣袖从康雪茵手中扯了出来。
康雪茵抿了抿唇,目送着她离开之后,转身到柜台前,指了一副头面,对掌柜的道:“这个,帮我包下来,等楼上那位姜小姐下来给她,就说是我为今天误会了她,向她赔罪。”
掌柜的识得面前人身份,自然忙不迭应下。
姜蘅上二楼看过之后,最终还是在楼下买了几对赤金手镯,她对云屏道:“你跟在我身边不能吃亏,这几对镯子,你将来拿去典当换银钱也好,亦或者留着到时候熔了做钗环也好,都随你去。”
到结账的时候,掌柜的取出一个盒子,道:“姜小姐,还有这个,是康小姐向您赔罪的礼物,特意叮嘱小人转交。”
姜蘅打开盒子,看见是一副金瓜鼠头面,她“嗯”了一下,没什么感情地说:“那就劳烦掌柜的下回告诉她,我收到她的赔罪了,很满意。”
付过账后,姜蘅从金楼门口出去,便听得两个杂役聚在一处说话:
“你听说了吗,再过不久就是诚王妃生辰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该知道的都知道。我说一个,你保准不知道。”
“什么?”
那人朝周遭看了看,似是见没人注意他们,方才道:“承德十五年的状元郎在白鹿宴上做过一首诗,题为咏鼠,诚王妃曾经对那首诗大加赞赏,我家小姐今年为诚王妃备的生辰礼,便与此有关,想必届时定能获得王妃青睐!”
姜蘅将两人的话听在耳中,而后带着云屏与照月回到马车旁,孰料又被人拦住。
来人身着朱红窄袖衫,外罩宝蓝比甲,下衬青裙,耳下缀了明月珰,头发挽作花苞髻,银簪斜插,端的一副富贵打扮。
姜蘅见过她,是林婉儿身边的婢女。
婢女福了福身,垂着头柔顺道:“姜小姐,奴婢是婉儿小姐身边的侍女,今日翠峰楼有好茶,一共十两,因东家与我家小姐熟识,故她独得三两,她说与您投缘,愿将此茶转赠与您,不知可否请您移步翠峰楼,与我家小姐一叙?”
林婉儿是系统指定的攻略对象,对她的邀约,姜蘅又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翠峰楼里,林婉儿临窗而坐,脊背挺直,面带浅笑。
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仅仅是坐在那里,十余年诗书浸润,礼乐蕴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应有的气度与风雅,便从她骨子里透出来,教人一览无遗。
檀木几案上设一只玉壶春瓶,瓶中供着两枝桂花,中间高低错落地插了几朵菊花,俱呈现出将枯未枯的颜色风致,恰与窗外楼下的萧瑟秋风,疏阔人间相得益彰。
林婉儿将目光从菊桂上收回来,便见着茶烟袅袅氤氲出一张模糊的美人面,芙蓉脸。
尔后风流云散,茶烟漫去,姜蘅的脸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饶是林婉儿时常出入宫廷,行走高门,惯见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姜蘅属实生得极美。
皮相极美,骨相也极美。
更别提她还有那样狠辣果决的手腕,那样周密细致的心思。
林婉儿在贵女圈子里向来有一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率性与肆意。
这还是第一次,她不愿,也不想与一个人为敌。
她为姜蘅斟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越绮娘一案,听说少不了你的手笔。姜小姐,我在玉京许多年,第一次觉得开了眼界。”
像姜蘅这样年纪的姑娘,林婉儿所见到的,大多数还在为那些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们争风吃醋。
可姜蘅却已经将手伸到了大理寺,更别提越绮娘的案子还是叶峥在负责,叶峥是顾远洲手底下的人……那位太子表哥有多难搞,没人比林婉儿更清楚了。
林婉儿想不通,姜蘅究竟是怎么说服他的。
毕竟在她看来,就没有人能和他交流。道理人情,他统统不会顾忌,做事只凭自己喜好。
想不通归想不通,对姜蘅的能耐,林婉儿是服气的。
也正因此,今天这一场邀约,便显得格外重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