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暝挠了挠头:“您找他做什么啊?”
他觉得在不在这个问题,得视情况而定吧。万一姜小姐是来找他家殿下吵架的话,那他是该说不在呢还是不在呢?
姜蘅看他一眼,便看出来他的小心思,挑了挑眉:“怎么?殿下的事,你能代劳?还是说,这太子府,也是衡暝大人能做主的地儿?若是这样,和你说也不是不行。”
衡暝苦笑着点头:“得,姜小姐耳聪目明,属下心里打什么主意瞒不过您。殿下这会儿在府上呢,只是恐怕不方便见您,您不如随属下进府等一会儿?”
姜蘅想了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算了吧,他应该是约了人吧?我在马车上等就好。”
万一她待会儿跟着衡暝进府,恰巧与顾远洲约见的人碰上,那岂不是挺尴尬的。
再者,她也听说了,顾远洲这座太子府,迄今为止,还没有哪家小姐登过门,她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了这第一人,岂不是明日就要成众矢之的?
还是等上些时候吧。
她这么说了,衡暝也不强求,应了一声,便进去了。
没多久便出来,身后跟了好几位身着常服的男子,姜蘅微微挑开帘子,认出这几人俱是如今京中炙手可热的达官显贵。
她将帘子放下,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今日出门她特地让人找了绸布将马车上的家徽遮住。
等车轮辘辘声响起,衡暝便来到她马车前轻声道:“姜小姐,人都走了,可以下车了。”
姜蘅没答话,起身下车走到他面前:“劳你带路。”
两人行过曲折的抄手游廊,路过长满浮萍的清池,不多时,衡暝在顾远洲的书房外停下:“殿下说了,您直接进去便是。”
姜蘅点点头,推开门,又在一瞬间顿住。
顾远洲坐在窗下,是正对着房门的位置,他今日做寻常打扮,长衫直裰,一头墨发用朱红缎带束起,素白的衣衫上是水墨挥洒而成的海水江崖纹样,看起来温和而端方,少了些往日在人前作为储君殿下的冰冷与锐利。
当然,这个人的气质仍然是冷的,像春山尖上化不开的雪,春水池底融不了的冰。
所以姜蘅很快回神,她顺手将门关上。
“相识许久,却也未曾想过能有如今这般光景,竟是不知有什么事能劳动姜小姐大驾,特此光临?”
顾远洲抬眼看她,眼底带了些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还以为上回之后,姜小姐会恼我许久。”他又叹了口气,道。
“那倒不至于,”姜蘅莞尔一笑,“我说了,我没当真过。何况,殿下位高权重,我没必要与您翻脸。今日来太子府,也确实是无奈之举。”
她淡淡抬眼,再度与顾远洲的目光对上:“我想向殿下借点人手。”
她将今天的事说给顾远洲听,末了,又道:“临时去招揽些人手,没法知根知底,我用起来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来叨扰一趟,毕竟我若是有什么闪失,容嫔与七皇子那边您也找不到第二个接替我的人手不是?”
她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来找他不是有什么私心,就是因为方便,因为两个人有利益纠缠,倘若找别人,她就要欠下人情,实在划不来。
顾远洲听了,心里一时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滋味,有点暗喜,又有点不太高兴,像打翻了五味盘一般,酸甜苦辣什么都有。
“如果今日换成有人比我更位高权重,是不是你就要去找别人?”顾远洲垂眸,声音轻淡。
姜蘅点头,反问他:“不然呢?”
“行。”顾远洲手放在膝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那我还是把贪狼卫给你?”
他征询姜蘅的意见:“或者你说说具体想要什么样的人,我给你拨。”
姜蘅歪头:“能打的就行。”
“那就贪狼卫。”顾远洲和她解释,“他们个个都是我从军中擢选出来的精英,有他们在你的芳汀苑,我也能放心。”
姜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玩够了的话,殿下就不必再说这种话了吧,听着挺无聊的。”
顾远洲这才注意到他说了什么,他神色一怔,歉然道:“我……”
姜蘅打断他:“我倒是没事,只是想提醒殿下,小心入戏。”她说完,又道,“如果殿下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顾远洲皱了皱眉,没有回应他,将衡暝叫进来:“去把贪狼卫叫过来,随姜小姐去姜府。”
姜蘅谢过他,紧接着就带着贪狼卫回了姜府,却也没回芳汀苑,而是去了宜霜居。
听说姜蘅带了人来,姜蓉第一件事便是将门关紧,命人在外头守着,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进来。
她怕姜蘅回过神来找她麻烦。
姜蘅却并没有找她麻烦的意思,她只是站在宜霜居门口,微微抬手,对贪狼卫淡然吩咐:“全砸了。”
军中出来的人都是硬茬,一个个冷心冷脸,也没有觉得把宜霜居里的小丫鬟吓得哭哭啼啼有什么不忍心,只听姜蘅的话,走到哪里砸到哪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等姜蓉被丫鬟扶着出来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差点没被气得晕厥过去。
姜蘅砸了这么一通,也稍微解了气,这才带着人回了芳汀苑。
花月生产之后,精神头就不大好了。亲眼见着自己的孩子咽气,任谁也没法经受住这样的打击。
何况她对这个孩子期待已久。
沾衣也因此被姜蘅调回了芳汀苑,这会儿知道姜蘅带人去砸了宜霜居之后,她不由担心起来,又开始在姜蘅耳边念叨:
“您就不害怕二小姐向老爷告您的状吗?”
“这样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姐下回还是稳重些行事吧?”
姜蘅叹了口气:“好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和姜蓉闹了那么多回,你以为二叔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管罢了,以前不想管,如今也不会想管。管了也没用,到最后还不是只能以各打五十大板收场?不如不管。”
“你们都以为他糊涂,实则我这位二叔,可比你们什么人都精明。姜蓉是他亲女,他不想罚,我是他自幼丧了双亲的侄女,他不能罚,所以他以后,也不会想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