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唐云富一听,见自己有机会做县城的差事,心中生出争抢之意,说:“如果二弟真成了跛子,就在家里种田吧,我去替他干活。不就是木匠吗?我也能学。”
这县城里的活油水大,偷懒机会更多,也更体面。老三父子充徭役之后,他不得不留在家里种地,早巴望着去县城。
唐云贵眼看这肥差会被大哥抢走,立马急了:“大哥,连这活你都要跟我这个做弟弟的抢?”
唐云富道:“什么叫抢活儿?你不是现在腿不方便吗?农忙都结束了,马上就要入冬了,家里得存着粮过冬了,可我们的儿子开销这么大,还被老四丫头拿去了十两银子。现在我先给你顶上,等你腿养好了再回来。”
两人这就争起来了。
宋茗急忙拉住自己男人,拉回话题,道:“你少说两句。爹、娘、大哥,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谁干活上,而是怎么回医馆。柔丫头就算会小把戏,总比不得杨大夫厉害,以后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仰仗这姓杨的,所以决不能轻易得罪了他。杨大夫不是爱钱吗?我们跟他讲清楚柔丫头跟我们不是一道的,再送点银子,这不就结了吗?”
唐老头听她说“不是一道的”,立刻想到了分家,挺起身子,瞪着宋茗:“老二家的,你胡咧咧呢?别人若当我们分家了,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唐老太指着宋茗,骂道:“老二家的,你一口一个银子说来容易,你自己说说二房从入秋花了家里多少银子?”
宋茗心里怄气得很,这花在二房上的银子又没花她身上,唐状元在县城的开销那么大,唐云贵最近住医馆里也花了银子,结果轮到她来挨骂。
可她面上总不能直接怼回去,只能笑着说,“爹,娘,你们别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丫头还没及笄,说分家岂不是会让人笑话?”她看向还在边上余怒未消的唐老太,说,“娘,柔丫头去年虽说被人退了亲,但现在都十四了,说是不管了,总不能真不管吧。我们现在去给她找好夫家,一来能拿到彩礼,二来也好跟她犯的错撇清干系。”
“妙哉!”唐老太一听到彩礼二字,眼睛一亮。
在唐与柔拿走家里十两银子之后,她气得是夜里睡也睡不好,白天吃饭也吃不香,上次杀到破屋去把十两银子拿回来,见到那釜鸡汤就临时起意,没料到豆儿突然抱着肚子脸色苍白,吓得她们还以为豆儿这就不行了,回屋后把宋茗骂了半天。
其实如果能把四房这三个卖掉,怎么说都能赚到上百辆银子,但这事儿唐老太敢想不敢做,可出嫁如果能拿到彩礼,岂不是等于名正言顺地嫁人?
唐老头轻咳一声,说:“以后唐状元是要当状元的,雨顺也是个聪明孩子,说不定也能中举。柔丫头要嫁,得找个好人家,省得她嫁出去后,亲家死皮赖脸地傍着我们。去年不是有庄和屠户儿子的婚事吗?”
宋茗建议道:“爹,娘,那屠户儿子的事和她早就不成了。不如明天我就娘去找村口的黄婆子,给柔丫头挑个好人家。让她嫁得远些,省得总将家里搅得鸡犬不宁的。”
主要是,这黄婆子是宋茗的老熟人,将闺女给她,宋茗能从中捞到大好处呢。
……
这天连天都没亮,唐与柔来到破屋前的菜地里,将一颗颗草药的根须带着土壤小心挖出,收进竹篓里,用麻布格挡着,防止压坏。
白果、天南星、板蓝根、石斛、艾草、白术、白芷、砂仁、延胡索、蒲公英、金银花、野香橼、金钱草、杜仲……
不知不觉竟收集到了这么多种类的草药。这些草药不能送到福灵空间里换福气,炮制好了也没条件储存,不如去县城里卖掉换些银子。
她背着竹篓没吵醒幼娘豆儿,搭上村东的牛车,前往郾城。
老板见唐与柔年纪小,只收了她五十文,但在她看来已经是够贵了,她甚至不敢确定县城医馆的大夫认不认得她采的草药。
这几天,买米、面、盐巴、饴糖之类的,总共花去五百多文。这个价钱还是因为秋后,里正家里有余粮,又看他们姐弟三个不容易,给的便宜价格。
总共扛回家两麻袋黍米,三袋面粉。按照三人现在抠唆的饭量,大概能吃上一个月。但冬天里天气冷,猎物难捉,野菜也会被冻死一大片。到时候一天两顿饭不带野菜和野味,对米面的消耗就会比现在大。这几袋粮食到时候不一定够吃。
泥水匠阿牛看在骆老头的面子上,来破屋将主堂泥屋裂缝糊好了,却说这屋子太旧了,怕冬天大雪落下,将屋顶木板压断了,把他们三个压死在里面。其实不用他说,唐与柔自己都能闻到沤烂木头发出的霉味,可他们三个没能力砍树削木材,村人更是不靠谱,木材还得去县城买。
唐与柔很想去郾城木匠铺里详细问过,再问翻修破屋的价格,却听牛车老板说,每次从郾城拉连夜赶货的人回村,都不会满客,如果她能在一刻钟之内回来,就不收她回来的车钱。
木匠铺不会那么早开门,想问话就只能等,但她今天只卖这么一筐草药,多留在郾城里只会浪费时间,还要耗费额外车钱。
既然如此,木匠铺下次来再去吧。
她下车,快速移动到熟药铺。
清晨,熟药铺刚开张,但已不少人拿着竹篓,包围着大门,等掌柜来挑选草药。
“草药易损,都排好队,一个个来,不许抢着给。不许打扰师傅看草药!”
随着小药童一声喊,人群一下子排成了一队。
唐与柔护住竹篓,赶紧挤进去,但她个头矮小,只站到了队伍中间的位置。她担心一刻钟转瞬即逝,赶不上城东的牛车,心里有些着急。
好在草药价格都有明码标价,药铺大夫一眼就知道是好的还是不堪用的,队伍能向前移动。
眼看就要排到了,突然有人从后撞了她一下,将她挤出队伍。
唐与柔回头怒目而视。
挤走她的人正是和她一起坐牛车来的唐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