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澈和曹公公离开了草场,亭子附近的侍卫也跟着走了。剩了楚离和颜汐,还有一桌尚未凉下去的饭菜。
周遭的空气还是显得有点沉默。楚离几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似在隐忍什么。他浑身散发出寂寥的气息,明显到颜汐都能感觉出来。
楚离重重放下空杯,终于打破了静默:“颜儿,你是如何得知这些宫廷秘闻的?”
“去年在酒楼里,无意中听到几个官员谈论起当年的宫宴,突然就有了灵感。”
是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皇权堆砌起来的宫廷,也抵挡不住人言,何况那个妃子当年的舞姿是怎样的轰动。
“那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后妃,正是本王的生母。”楚离目染悲戚,声音亦是难掩的苦涩和无力。他的母妃色艺双绝,温婉柔美,最后却被一杯御赐的毒酒了结了性命。
颜汐震惊的美目圆睁!
“我的母妃,本是个柔弱温婉的女子,十四岁就选秀入宫,母妃性子淡淡的,你倒有些像她。”楚离似乎醉了一般,眯眼看着颜汐,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弧度,“父皇很欣赏母妃的与世无争,在接连生下皇兄与我后,母妃被父皇赐为淑妃,位列四妃之一。再后来,母妃遭到陷害,失去了父皇的宠爱,又因为背后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持,我们三人在宫中过的异常艰难。父皇的妃嫔皇子不少,母妃失宠后,皇兄和我就经常遭到其他皇子的欺负,好几次皇兄为了保护年幼的我,被打的遍体鳞伤,害怕连累母妃,我们甚至不敢还手。”
楚离又倒满一杯酒,仰头喝尽,眉宇间难掩苦楚:“直到有一晚,皇兄和我被打伤,我们回到芳华殿帮彼此上药时被母妃看到,母妃抱着我们痛哭出声,滚烫的泪水润湿了我大半个肩膀。那晚之后母妃的眼神就变了,她不再期盼父皇出现,不再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后来我才知道她那个时候就开始与一些不怎么受宠的妃嫔联手,为了我们兄弟二人,最后变成了后宫争宠的牺牲品。”
那个女子浅笑时脸颊上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性情淡雅温顺,会做甜美可口的蝴蝶酥,舍不得责备他们,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但这样的母妃如月下美人一样只有在夜里寂静绽放,孤芳自赏,父皇不懂得珍惜母妃,让母妃在后宫压抑冷酷的生活里消磨尽了生命的芳华。一曲霓裳舞衣终是湮没在了无情的宫廷里,惹人哀叹。
颜汐站起身走到楚离身侧,纤细的手臂环住了楚离的脖颈,她不出声,就静静的抱着他,仿佛这样做可以体会到他的脆弱。
此刻,楚离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风流多情的当朝王爷,而只是一个痛失母亲的孩子,他不再自称王爷,而是换用“我”。
“她定是一位好母亲。”她轻声说。
视线却是看向广阔无垠的草场,起风了呢。颜汐的眼神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淑妃若是地下有知,景国的江山和皇权悉数落在了她的两个孩子手上,她该感到欣慰才是,毕竟她的死,有这样大的价值。而她的父亲慕容傲,却是必须牺牲整个慕容山庄才换来她的性命无恙。
皇宫,御书房。
桌案上的奏折堆积成一座小山,楚澈低着头批阅,神情专注,满室的光亮衬得他温润如玉,面容清雅。曹笙站在一旁,将楚澈批阅完的折子依次归类摆放整齐,皇帝是他看着长大的,淑妃又曾经对他有恩,他自然是全力效忠于皇家。
一个宫女端茶进来,曹笙小步上前接过来,用眼神暗示宫女安静地退下,他回头将茶轻轻搁在桌案上。皇帝批折子最讨厌有吵闹的声音,前几天有个小太监和宫女经过御书房前调笑了几句,皇帝盛怒下直接命人将两人拖出去仗毙,那场面血肉模糊,令人胆寒,两人开始时还叫嚷着饶命,到后来干脆连声儿都没了,想到这,他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虽说近身服侍皇帝几年了,可皇帝深沉,君心难测,他真是伴君如伴虎。
楚澈停下笔,端起茶喝下一口,想起什么来:“曹笙,刚才的那个女子,你怎么看?”
曹公公脸上堆起笑:“皇上,宸王的女人,奴才怎好妄加评论?”宸王的性子,随意的很,可不是好相与的主,万万得罪不起,除非他是嫌命长了。
楚澈听了,也不生气:“你倒是精明。”曹笙如今是宫里最有资历的老人,阅历过人,对皇室忠心不二,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应付起来从容得体,察言观色起来,省了他不少心。
“奴才也是实话实说。皇上非要奴才说,那奴才就斗胆说几句。宸王今日带来的女子,相貌气质皆是上等,只是过于冷静淡然,恐怕不好驾驭。”
楚澈点点头,表示赞成。曹笙活到这把年纪,见过的人远在他之上,连他都有这种感觉,看来不得不做些防范的准备。
“去给朕查查,这个女子是何来历?”他不相信世上能有如此神似的眼睛,这个女子的出现绝不简单。短短时间就得到离的认可,他看的出来,离已经陷了进去,但是这个太过于傲气的女子,偏偏不是适合成为宸王妃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