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官兵带着一行人来到一片帐篷前,这一片帐篷和肖家的精锐部队是分开的,但四面八方征集来的士兵在这里也占据了数百个帐篷,战争结束前这里就是他们休息的地方。
一个大帐篷里要住上近五十人左右,稍小些的也有三十余人。沈木清和丁一被分配到了大帐篷,两排大通铺,地上垫着木板,上面铺好了被褥,十分简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人挑好了床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沈木清找了个角落的床位坐了下来,走了半月有余,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阿爹阿娘看到信一定会很生气吧,不知道那两个小孩……沈木清想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丁一正在挑选床铺,见沈木清旁边还有一个位置便朝沈木清走去,丁一把身上的包袱随手扔在床上,坐下来和沈木清搭话,
“沈华,今天谢谢你啊,我丁一欠你一命,以后我罩着你。”丁一说得认真。
沈木清却不以为然,抬头看了一眼丁一,漫不经心地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换成谁都会救的。”
丁一摆了摆手,“那怎么能一样呢,反正不管怎么说,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
沈木清没有说话,将包袱放在枕头上躺下闭目养神。
丁一见沈木清就这么躺下了,变换衣服边有些奇怪地问,“沈华,你睡觉怎么不脱衣服啊,不硌得慌吗?”说完也躺了下来,看着沈木清。
沈木清一睁眼,一张白净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忙背过身去,说,“穿着睡暖和。”
丁一也有些累了,便不再追问,盖上被子开始休息。
夜深了,帐篷中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沈木清躺着,思绪万千,无法入眠,最终起身,掀开帘子走出帐篷。
塞外的夜晚有些寒冷,军营中除了一些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
沈木清打了个寒战,漫无目的地走到溪边,随后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溪水的流动变成几丝碎银。
沈木清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明月,山顶的白雪衬着月光更显清冷。沈木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前一世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不禁有些心酸。
她似乎有些理解古人为什么要将愁绪和思念寄予明月了,车马书信很慢,但不论相隔多远,都能看到同一个月亮,只要能看到月亮,就能收到亲人的思念。
代北燕南,应不隔,月明千里。
沈木清看着月亮出神,没有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沈华,这么晚了不睡觉怎么出来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木清转头看了一眼,是丁一。
丁一在沈木清身旁坐下,“怎么了,想家了?”
沈木清看了看他,低下头沉默良久,没有回答。
丁一笑了笑,“没事儿,你要是实在想家,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家人,等这一仗打完,咱们就能回家了,男子汉大丈夫的,优柔寡断的可不行,家里人还等着咱回家呢!”
沈木清听完,有一瞬间觉得心中有些温暖。丁一这人话是多了点,不过人倒是挺好的。沈木清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不想这么多了,先管好眼前吧。
沈木清打了个寒战,正打算和丁一回到军营时却发现下游不远处也蹲坐着两人。于是,沈木清和丁一交换了一下眼神,当即决定过去看看。
而那边的两人,正是肖逸宸和来福。
只见来福从怀里摸出半块大饼递给肖逸宸,说,“少主,快吃吧,吃完好早些休息,边塞条件不比府上,但若饿着肚子上战场,那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原来,行军半月,干粮有限,而朝廷批下来的粮草还在运送途中,士兵众多,填不饱肚子,肖逸宸本想将就着睡了,奈何肚子饿的咕咕叫,来福不忍心看肖逸宸饿肚子,便偷偷地将肖逸宸拉了出来,想把自己省下来的大饼给他吃。
肖逸宸看着手里干巴巴的半块饼,又看了看来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着,军营中还有那么多的士兵应该也还饿着肚子,他们被迫离开家乡和亲人,面临的是九死一生的战场······一想到这里,肖逸宸紧了紧手里的饼,他更加坚定了要守卫这片土地的信念,他一定要保护好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一声“咕噜噜”打断了肖逸宸的思绪。是来福,他也饿着。来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肖逸宸先是楞了一下,随后便懂了什么似的一笑,将手中的饼一分为二,又递给了来福。来福本想推辞,但对上肖逸宸不可抗拒的眼神,他便乖乖地接下,两人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时,肖逸宸感觉背后有人靠近,眼中露出一抹冷光,“谁!”
一转头,肖逸宸看到了楞在原地的沈木清二人,看了看他们身上的军服,自己人。
沈木清看了看他们的衣服,又瞥见了他们手里的饼,原来这俩人是饿了出来吃宵夜呢。
沈木清微微松了一口气,没等她开口,丁一说话了。
“你俩大晚上不睡觉干啥呢!”
沈木清扶额,这个人的脑子什么时候能灵光点啊······
来福嘴里的饼还没咽下就含糊不清地说,“你俩,大晚上的不也没睡呢嘛,你们干啥呢!”
丁一被呛了,于是把手往沈木清肩膀上一搭,手指了指月亮,“刚来边疆不习惯,想家了,和我兄弟看月亮呢,这叫相思寄明月!”
沈木清听完有些无语,肩膀往旁边闪了一下,丁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过他也不在意,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还想说点什么,沈木清却开口打断了他,“别听他胡说,”又打量了一下肖逸宸,有了自己的打算。继续说到,“看这位兄弟器宇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吧?军营生活艰苦,不比平常,挨饿都是家常。你们还是要尽快适应,要知道,上了战场能捡回一条命就已是万幸。”说着,便从怀里,实际是从空间里,摸出一块手帕来,手帕里包着两块芝麻大饼,看着就十分诱人。
来福看了看沈木清的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干巴巴的粗面饼,咽了一口唾沫,瞥了一眼肖逸宸,表情有些窘迫。是啊,肖逸宸可是少主,自己却只能拿得出半张粗面饼给他果腹,实在是·······肖逸宸看了看来福,有些欲言又止。
沈木清似乎看出了来福的窘迫,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芝麻大饼递到了来福面前,“这个,给你们。粮草还有些时日才能到,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还有一些,如果你们不嫌弃,就收下吧,饿的时候还能填填肚子。”
来福心里很高兴,正欲伸手接下,肖逸宸开口了,“这位小兄弟,咱们无亲无故,你为何愿意将这饼赠与我二人,莫说寻常日子,更何况是如今这般境况之下。”
沈木清笑了笑,压低嗓子,“这位兄台,大家都是远离亲人,来到这荒凉的边疆,为国效力,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又岂能说非亲非故。再说,多认得些人,在这陌生的军营中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不至于战死沙场后没人捎信给家里人。”
肖逸宸一听,觉得沈木清思虑很是周全,不由得对她高看了三分。并让来福接下了沈木清给的饼,“那在下就谢过兄台好意了。”
沈木清接过话茬,“客气,我叫沈华,这位是丁一,不知兄台大名?”
肖逸宸迟疑片刻,回道,“肖远。”顿了顿,又指了指来福,“他叫来福。”
四人互相点了点头,示意认识了。
夜深了,凉意渐浓。几人也没有过多寒暄,回到各自帐篷,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