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高地中心开花,日军牢不可破的防线终于被撕开一个大缺口。在*****和火箭筒点对点的拔除之下,鬼子仿佛被沸水浇了窝的蚂蚁,一群群地从地堡里钻出,多日断粮使得他们瘦骨嶙峋面色如鬼,身上却依旧带着那种野兽般的凶残。
一番血战之后,荣3团、82师245团、103师第308、307团,夺取主峰子高地,日军退守松山西北角堡垒群。准备一鼓作气歼灭残敌的中方部队紧追到西北方,冲在前面的士兵远远看见日军堡垒前几个小土包转动起来,伪装网下露出了黝黑的炮管,猛然间朵朵青色的烟雾腾起,就好像半空中打了一连串的霹雳一样,多名中国士兵被呼啸而来的炮弹直接命中,一瞬间的时间炸成血雾。
“有坦克,有坦克!”一名荣1师军官大吼,同时挥舞着手臂让士兵们趴下。
当年从第一批远征军手里缴获的苏式T-26坦克,大多数被日军运上松山,半埋在土里当固定堡垒。事实证明这些火力凶猛且很难遭损毁的钢铁巨兽,每一部分都成了最有效率的绞肉机,在滚龙坡一带国军就因此而付出巨大伤亡,此刻在黑洞洞一字排开的坦克炮口前,攻击峰线同样很快就溃败。
对峙局面再一次形成,不同的是,这是的日军真正退上了绝路。除了瘸五被流弹擦伤外,马成龙和刘麻子在这场战斗中都没有挂彩。战后巩固阵地,刘麻子又叼上了烟,忽然诡笑起来,“马大哥,等上面最后这点鬼子清掉后,是不是没有咱们的事情了?”
马成龙点了点头,瘸五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地问:“什么没啥事?”
“这一关过了,姓陈的一定会放我们走了吧,要是不放我们,那恐怕不行啦!”刘麻子得意洋洋,“到时候马大哥你回司令部,我俩回82团,也跟着撤到安全点的地方去,哈哈,混混日子,将来往江东一撤......”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有个3营的弟兄急冲冲地走过来,赶紧住了口。
“那个驼子伙夫是不是同你们一起的?”那弟况凑上来问。
“是啊,是我们一起的。”刘麻子愕然地回答。
“死了。”那弟兄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外面。
老罗锅是上来送饭的,大概是着急自己弟兄饿着肚子,没怎么注意隐蔽,被西北面的日军远远的一阵机枪扫射,脑袋都打爆了。许多的中国士兵都围在旁边,看着瘸五和刘大麻子扑在老罗锅的尸身上嚎啕大哭,旁边的弟兄根本不清楚这几个人之间是怎么样的关系,却多少有着同病相怜的悲伤。
战争带走了太多人的生命,无论是军官,士兵还是伙夫,从生到死都如出一辙的简单。
在这些逝者当中,并非所有人都有视死如归的信念。像老罗锅这类活得谨小慎微的家伙,更是常常在害怕、在迟疑,甚至萌生过退意,但毫无疑问,他们用了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勇气、克服软弱,强迫自己一路前行。这种精神无关于伟大,但却是中国军队打上松山的前提。
......
子高地被攻破整整十五天后,日军被压缩到最后一块不到两百平方米的阵地上,金光少佐命令通讯员向第56师团发出诀别电报。
“芒市松山师团长坂口司令官
将军阁下:
从五月十日以来,死守阵地已有一一八天,卒因卑职指挥不国,弹药罄尽,将士大部战死,所余七十三人,无一不带伤者,未能做到支撑全军攻势,深感内疚。为此我已下令焚毁军旗与密码本,准备全体殉国。
承蒙总司令官、师团长阁下长期特别关怀,全体将士不胜感激。今后尚乞对阵亡家属多加关照。我等将在九泉之下,遥祝大日本皇军取得胜利。
腊孟守备队司令官金光少佐”
......
发完诀别电报,并在发报完毕后金光命令砸毁电台。年轻的通讯员默默地照做后,跟着少佐,走出地堡,堡垒之外,中方阵地的射击死角,绝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等在那里,列起了队,当金光的目光逐一投向他们,就连那些单腿独臂的重伤员都在战友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挺起了胸膛。
已是午夜时分,白天的枪炮声早就随风而散,阵地上弥漫着白磷和尸臭混杂的奇异气息。当初那场恐怖的爆破如若一个幻象,仅存在脑海中的只有那声巨响,曾经引以为傲的坚固堡垒,在中国军一匪夷所思的攻击手段下就像玩笑一样解体,防线也被撕破,直到现在也没有谁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尽管曾对中方的种种反常动向有所警惕,金光也因此将母堡中的伤员和慰安妇转移,但当巨变真正袭来时,守备队的士兵们还是感觉到了强烈震惊和绝望。
此时此刻,士兵们看着金光把军旗拿在手中,点火烧着,有了已忍不住抽噎,泪水在漆黑肮脏的脸庞上划出道道湿痕。少佐保持着石像一般的站姿,赤红的火舌一点点蹿上,逐渐吞噬了执旗的手,皮肉的焦臭味开始蔓延,而他的脸上始终没有没有任何表情。
谁都知道,这可能是腊孟守备队在松山的最后一夜了。
子高地、松山各处、怒江岸边,到处都是中国人点起的火头。数之不尽的中国军队正在夜幕下对这里虎视眈眈,他们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