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身边没有其他人,陈跃阳也没有松口,看来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杀高长工。马成龙回来后,阴沉着脸转了几圈,瘸五等人的目光也跟着他来来回回。
“我去把人放了,你们在这儿着。”马成龙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但听的人却全都大吃一惊。
他们自然知道马成龙指的是什么“放”法。
“我也去!”闷了半天,瘸五第一个说。战争给人带来的变他是极大的,如今的瘸五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怯弱的菜鸟,发起狠来腮边咬肌块块凸出,显得极是狞恶。
“长工是我们的兄弟,我再不济事,去帮着瞅瞅人、把把风也是好的。”老罗锅搓着手,结结巴巴地说。
战友之前的情义,马成龙自然比谁都清楚,他没有意外瘸五和老罗锅的决定,只是有点不明白始终闷声不响的刘麻子在想些什么。
“那走吧。”马成龙说。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管别人怎么决定,他觉得无权干涉。
“等等!”刘麻子扔掉烟蒂站了起身,直视马成龙,“自打三哥列后,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兄弟几个有主心骨了。马哥,你既然能这么对高长工,不管事情成不成,以后兄弟几个的命,都是你的!”
陈跃阳接到高长工跑了的报告后,第一反应就是马成龙坏了事,然而还没有等他找到人,这几个家伙居然自己大摇大摆回来了。把那盒骆驼烟丢给刘麻子的时候,马成龙跟他这有瘸五三个,正被枪指着......老罗锅在抢人那会远远把风来着,完事后一溜小跑,回伙房伺候锅碗瓢盆去。
“长工是我放了。”面对狂怒的陈跃阳,马成龙平静地就像刚撒了泡尿。
“你是仗着老子不舍得杀你是吧?”陈跃阳咬牙切齿,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这会儿马成龙早已死无全尸了。
“不是因为我,长工也不能来3营。我没有觉得自己是块多牛X的料,活人能打仗,能杀鬼子,死人啥也干不了,所以你大概会让我活。”马成龙回答。
陈跃阳死死地盯了他半晌,忽然冷笑:“能杀鬼子是吗?好,今天我让你杀个够!”
除了老罗锅之外,马成龙他们被陈跃阳定死在一线名单中,参与了之后每一波攻坚战,并且还得不到轮班的机会。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三个人无数次死里逃生,命硬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马成龙的山地经验在很大程度上起了作用,大部分指挥官都会跟他商量怎么在那片狭小的死亡地带打配合、打掩护,如今也没有因为陈跃阳的震怒而改变了这个习惯,毕竟在战场上如何减少人员的伤亡才是硬道理。
8月4日,针对主峰日军堡垒的地道也开始掘进,由第8军工兵营负责挖掘。工兵部队刚开始先挖一个平行的直洞。通往子高地的正下方,工兵分成几班不分昼夜地挖,每天美军顾问按时来测量距离。狭窄的地道不方便行动,闷热又难受,工兵脱光着膀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经过了十多天的挖掘,同时经过美军顾问的准确测量,确定了已挖到子高地的正下方了,于是改变方向,成“Y”型的两个顶端各挖出一个炸药室,3吨炸药光是搬运就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为了掩护这个重大的行动,李副军长命令炮火天天轰击山顶,步兵每天佯攻松山主峰以迷惑日军。
很多一线士兵都知道有挖地道这么一回事,但具体怎么挖,通向什么位置,却不得而知。说是佯攻,但毕竟还是要真刀真枪的去打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今天早上,主攻部队接到了配合起爆攻击的命令,马成龙等人才确定是真的准备给小日本坐土飞机。
这段时间的佯攻人员的伤亡确实减少了很多,不过反而让士兵们变得不适应,到达预备攻击位置后,不少人都在低声交谈,以缓解巨大的压力。为了确实地像这么回事,部队之前又一次打了回佯攻,瘸五几乎被日军机枪手扫中,要不是马成龙眼明手快将他拉倒,恐怕已经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确定中方部队撤下主峰子高地后,9点15分,何军长在竹子坡通过电话下令起爆。爆炸来得毫无征兆,刘麻子正在坡后背风处优哉游哉地叼着烟,冷不丁地面一阵剧烈震动,山石滚滚而下,他也跟着滚了几滚,弄了个灰头土脸。还没等他骂妈,巨大的爆炸声已经传来,日军主峰碉堡像是瓶塞一样被冲起几米多高,数以吨计的土石卷着烟柱直腾云霄,整个松山都在这恐怖的破坏力之下微微颤栗!
“机会来了,弟兄们,跟我杀!”有军官在嘶声狂吼。
“杀!!!”怒潮一样的中国士兵冲上主峰子高地,晕头转向的日军还没有从爆炸的硝烟中清醒过来,就被卷入枪淋弹雨之中。
瘸五和刘麻子两人先是冲着一个豁口的地堡里狂射一气,接着向里面丢了几个手榴弹进去。到处都是杀声和枪声。烟尘弥漫了整个主峰,但更刺鼻的却是浓厚到让人无法呼吸的血腥味。瘸五跟刘麻子的配合早已打出了默契,扔完手榴弹就先后闪到一边,爆炸后一时未死的鬼子开始爬出地堡,被两人一一补枪。远处厮杀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闷响,血肉横飞,却是鬼子磕响了身上的手雷,瘸五一惊,本能地朝那边看去,却没有注意地堡里探出的枪口。
枪响之后倒下的却是鬼子,回过神来的瘸五想想都感觉到阵阵后怕,远远只见马成龙冲着这边挥了挥拳,大声骂了句粗话。瘸五知道这是在骂自己太不小,却咧嘴对着马成龙笑了起来。身后有了依靠,许多弟兄才敢于冲锋陷阵,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