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谷 后山
“少爷,少爷……”远远的,一阵男子呼声。
苏夜离翻身坐起,眯眼望去,来人渐渐跑近。
“什么事?”苏夜离轻声开口。
“谷主唤您过去,属下也不知。不过,厅中来了个中年男子,看样子像是洛城来的。”来人躬身禀报,不忘胡猜一把。
“哦?”展奕望着来人,疑道:“咱们如此隐秘,谁会知道?莫非有人泄露了行踪?”
苏夜离点点头,十五年来,这是头一次有人找上门来。而且,候在花厅。
“不知是敌是友?”苏夜离拍了拍丝袍上的尘土,吐掉口中草径,轻声道:“走,去瞧瞧。”
二人几步掠回逍遥楼,楼前站满了夜离谷中侍卫。花厅中,莫逍遥端坐上首,平静不语。
进门左侧坐着个青衣男子,年岁在不惑上下。皮肤白净,面目平和。黑色璞头上插着一支青玉。这人竟是张琉?
“义父。”苏夜离立在门口恭敬施礼。张琉搁下茶盏,抬眼打量他一眼,心中暗叹,当真是像足了八分。
苏夜离盯他一眼,略一点头,走进厅来。撩袍坐在张琉对面,接过侍婢递来的茶盏。
“照儿。”莫逍遥沉声开口:“这位是安王府的张大人!”
苏夜离心上一冷,淡淡一笑:“见过张大人。”
“不敢,不敢。”张琉拱手一笑:“令公子丰神如玉,资质上乘,当真是仙谷出灵杰。莫谷主好福气呀,羡煞张某也!”
莫逍遥摆摆手,咳嗽道:“咳……咳……张大人谬赞了!犬子不成大器,老夫久病在身,已经多年不履俗世了。这福气哪能跟大人相比?”
苏夜离见他咳嗽,忙迎上去替他拍着脊背,急道:“怎么又犯病了?这几日没吃药么?”
莫逍遥摆摆手,咳嗽的愈加厉害。
张琉目色一闪,笑道:“莫谷主可要当心身子骨。如今上了年岁,不比当年。”
莫逍遥顺过气来,叹气道:“是呀……咳……咳……不比当年呀……”顺手拉过爱子左手,拍了拍:“照儿,谷中大小事务皆是你在操持,张大人有事商议。义父也做不得主,这才唤你来的。”
苏夜离闻言一笑,走到椅上坐了,抱拳道:“不知张大人所谓何事?”
张琉拱手道:“王爷广纳贤才,造福百姓。夜离谷谷主江湖仗义,众兄弟武功盖世,实为不可多得的贤才。特命张某前来招纳!”
苏夜离听毕靠着椅背,轻笑起来:“呵呵……”
“少主为何发笑?”张琉虽知莫逍遥这老鬼唤了爱子前来,已是侧面拒绝,但心犹不死。
“多谢张大人美意!然,在下与义父隐居深谷,不涉尘世多年,实在不想再牵扯进江湖了。张大人请回吧!”说完,起身朝门边一伸手:“请!”
张琉叹一口气,却不动身。缓缓自怀中摸出一块莹红玉佩来。苏夜离疑惑瞧着,莫逍遥当先一惊:“张大人从何处所得?”
张琉微微一笑:“故人之物罢了。”将玉佩递给苏夜离,苏夜离恭敬转给莫逍遥。
莫逍遥颤抖着双手接过玉佩,小心的翻到侧面。迎着日光看去,一排细小的篆字映入眼帘。
慕容雪、莫逍遥,天地为鉴,日月为媒。字体刚健,精细十分,正是当年他亲手所刻。
莫逍遥捧着玉佩,跌坐回椅中。良久,叹一口气:“人在何处?”
张琉抿一口茶,淡淡道:“沐阳殿。”
莫逍遥一惊,挥手道:“退下。”
厅中侍婢退出门口,苏夜离疑惑望着义父,欲言又止。躬身退出门去,带上厅门。
“二十年前,不是说死了么?”莫逍遥淡淡开口。
“皇后娘娘并未仙逝,一直禁足在沐阳殿。入殓的另有其人,你当日太过悲戚,是以未看清楚。”
“我亲自查探过,怎会有错?”
“那位早寻了个面容极相似的女子,你又未日日相处,哪里看得出?”
莫逍遥深吸一口气:“她可好?”
“不好。”
“你为何不救?”
“我如何救?若人丢了,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
“我久不出谷,怎会是我?”
“呵呵……你当我不知?这孩子便是苏青莲的遗子。”
“这与你无关!”
“非也。当年咱们三个结义兄弟,一个抄家灭门,一个隐居深谷,一个埋名为奴,可不是都太惨了些么?”张琉缓缓开口,道出一个惊天秘史。
“哼……”
“实话说吧。安王早有谋逆之心,不日便要兵变朝庭。我就要平步青云,一世荣华。可你们呢?一个老死空谷,一个白头深宫,此生不见。”
“你到底想怎样?”
“归顺安王!青莲的血仇可以报,你与她也能重圆竹马情。”
“呵呵……”莫逍遥摇摇头,将玉佩揣入怀中:“我既已知道她在沐阳殿,又何必投靠你?”
张琉起身道:“逍遥,你还不明白么?楚洛是那么好杀的么?不借助安王,你们绝杀不了他!”
“因为,你们会从中作梗是么?”莫逍遥冷冷一语,闭了眼,扬声道:“来人,送客。”
“你……”
厅门大开,苏夜离立在门侧:“请!”
展奕抱拳一礼:“得罪了。”手中的黑布小心蒙上张琉双眼,命人抬了小轿,将人送出山外。
初春的艳阳,斑驳洒在曲折的山道上,翠色小轿七转八拐辨不清方向。
苏夜离望着上首的莫逍遥,迟疑道:“义父,沐阳殿可是在皇城中?”
莫逍遥睁开眼,静静看了他半晌,慈祥唤:“照儿。”
“照儿在。”苏夜离连忙应。
“这个张琉,不是好人。这几日,一定要多加防备,当心他招纳不成,反做偷袭。”
“是。”
“今夜,你与展奕守在谷中。义父有事,出谷一趟。”莫逍遥起身,转上楼,停在木梯上沉声道:“今岁,按兵不动。刺杀之事,明年再议。”
“是。”苏夜离恭声应了,望着莫逍遥背影,抿紧了唇。今夜,也不知是否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