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之事,叶倾城自是推脱。叶世锦整日忙着采买蜀绣雪莲,进宫禀报,也是无暇顾及。见她迟迟不应,只说待到九月生辰,再议此事。
叶倾城松了一口气,可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为何不愿嫁与宋玉,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过来。小叶子瞧她神色,端着茶盏递给她,疑道:“小姐,奴婢瞧那宋玉挺好的,您怎么就不喜欢呢?”
叶倾城接了茶盏,百无聊赖的拨着茶盖,摇摇头:“我也不知,我就是不想嫁他。”
小叶子眼珠一转,惊讶道:“您莫不是喜欢那……那苏公子?”
“胡说什么呢!”叶倾城薄怒。
小叶子吓的一僵,见她这般反应,愈加肯定心中猜测,疑惑道:“小姐……您啥时候认识苏公子的,奴婢怎么不知道呀?”
“小叶子!”叶倾城一声冷语,小叶子拔腿便跑:“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做饭去了……”叶倾城转头,人已经没了影儿,怅然的窝回凉榻,陷入了沉思。
夜离谷 逍遥楼 花厅
“跪下!”莫逍遥一声怒喝,刚进门的苏夜离应声跪地。
花厅内,灯火通明,门外的夜风吹进来,烛火摇摇曳曳,映出厅中的人影。莫逍遥独坐上首,面色威严,目色凌厉,眼中不见一丝爱怜,冷冷道:“你可知罪?”
“孩儿知罪!”苏夜离伏地拜倒,恭敬开口。
花厅内立了数人,婢女们已经吓白了脸色。展奕立在门口一侧,凶煞的面上,瞧不出多余的神色。
门外,得了消息赶来的精卫们,都垂首立着不敢言语。只有青羽,迎了主人归来,兴奋地在楼外盘旋欢啸。
“你果真胆大包天!三番五次违抗谷令,今次更是不顾大局,私自行刺!为父今日就废了你这逆子!”莫逍遥怒火极大,面庞涨红,胸口起伏难平,抬头冲着展奕吼道:“把他给我押下去,打断双腿,逐出谷去!”
“义父!”苏夜离额上的冷汗立时滴落,抬头急切地望着莫逍遥,不敢相信素来疼爱他的莫逍遥真的狠心废了他。
“还愣着做什么?展奕!咳咳咳……咳咳咳……”莫逍遥气急爆喝,牵动了胸腔,咳嗽起来。
“谷主!”
“义父!”
二人同时关切,莫逍遥脸色不见好转,恨声道:“为父的命令,你也敢违逆。等我死了,再无人管束你!咳咳咳……”骂了几句,靠着梨木椅喘道:“打断苏夜离双腿,逐出谷去!自此,不得与夜离谷再生瓜葛!”
“谷主开恩!”展奕见他急火攻心,旧疾复发,跪地抱拳,求道:“少爷也是报仇心切,实非刻意违逆。求谷主开恩,饶恕少爷这一次吧!”
展奕开口求情,厅中婢女统统跪地磕头,求道:“求谷主开恩,饶恕少爷!”
厅外垂首立着的精卫们见厅中跪了一地,皆跪地拜倒:“求谷主开恩,饶恕少爷!”
莫逍遥瞧着楼里楼外跪的满地之人,怒道:“还敢求情?咳咳咳……你们还当我……当我是谷主?”
“属下不敢!”众人慌忙出声。
气氛一下僵冷下来,莫逍遥喘着浊气,瞪着地上的苏夜离,第一次生出了在他脸上掴一掌的想法。
上月,私盐顺利交易,爱子却趁夜悄悄跑了。大侍卫展奕率领一众精卫四处搜寻,一连数日寻不到他人影。因在边境怕惊动了朝廷,不敢再大肆查探。又因苏夜离性子桀骜,思绪难以揣摩,只得派了精卫先行回谷通报,一边命人留守边境,继续查探,一边带着十数精卫潜往洛城寻觅。
莫逍遥接到密报焦急不堪,担心他出了意外,又怕他不听命令私自行刺,忙吩咐了谷中留守侍卫前往洛城接应。一个人坐在逍遥楼等候消息,几日几夜未曾合眼。
众人在洛城与展奕汇合,往洛城大街小巷打探消息,接连几日寻不到踪迹,却听说宫里捉住了个乔装为漠国神医的刺客。展奕一听,便知是苏夜离,大急之下就欲往皇城死牢劫囚。只可惜,因苏夜离刺杀一事,宫禁愈加森严,城门守卫也换了人马,他们难以混进去。
当夜,众人在宫外四下谋动,想办法营救苏夜离。侯到子时,瞧见皇城内一片火光,隐约听见人声喧哗,不知何故。第二日一早,宫里传出消息,说是死牢夜间走水,烧了个一干二净。昨夜捉住的乔装刺客,也被大火烧死了。
展奕惊惶难定,暗中查探,却再寻不到半点消息。快马加鞭回谷禀报,莫逍遥听闻之后当即晕倒。好不容易醒转过来,他自不肯相信爱子已逝。连夜派人前往洛城吩咐继续寻找,又派人在苍莽山各大道小径沿途搜寻,又将青羽放出,漫山遍野的寻找苏夜离。
直至今夜寅时,青羽才在山中寻到主人。
莫逍遥瞧见爱子进门时,真真是百味杂陈。恨他不听话,怨他太冲动,忧他受了苦,怕他没了命。谷令严苛,谷中人无不严守谷令。偏偏这独宠的义子,总是违逆不羁。
他该如何是好?
他该如何向谷中的属下交代?
若杀仇未报,义子却没了性命,他又该如何向义弟夫妇交代?
“义父!”苏夜离听他咳喘厉害,半晌无声,抬头关切道:“孩儿知错了,定不再犯!求义父保重身体!”
“求谷主保重身体!”苏夜离一开口,厅内厅外更是附议。
莫逍遥胸腔喘息不匀,脑中思绪繁杂,听他求饶愈加气愤,冷哼道:“既愿跪,都跪着吧!”起身,拂袖离去。
……
苏夜离违命刺杀之事,终未真的被打断双腿逐出谷去。
盐运获利丰厚,夜离谷照例大宴三日,开禁五日。参与盐运的精卫各得一番厚赏,谷中余下众人也分得了不错的财帛。在外搜寻的侍卫被召回,个个赏了银钱。年纪已足的侍卫按序往展奕处备记,可在宴后跟随出谷历练。
另,免去苏夜离一应赏赐,禁足三月,不得出楼。三月后伤势见好,立刻前往落雪洞苦修思过,未得召令,不得回返。
最后,请来乔神医,往映雪楼医治苏夜离。
跟随苏夜离押运私盐的精卫们,几月来与他生死与共,患难相交。一路见识他的武功、谋略与胆识,对他异常钦佩,个个惟命是从。此刻见他被罚,纷纷向谷主求情,莫逍遥却一律斥回不见。
倒是展奕,听了莫逍遥的一番命令,未多说什么。照旧日日送饭,日日送酒,探望苏夜离时,也只字不提他受罚之事。
三日大宴,谷中酒肉飘香,篝火四燃。开禁后,更有许多小侍卫跟着年长的兄弟出谷历练。唯有映雪楼,孤独宁静的伫立在湖边。
山花盛开,翠林繁茂,湖上波光泛着暑色,微微荡漾。一只硕大的金眼乌鹏,扑扇着翅膀,围着小楼飞来飞去,四下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