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忧心苏夜离,一夜辗转难眠,恨不得连夜上山。又怕叶世锦起疑,睁着眼睛至辰时才起床梳洗打扮。好说歹说也没办法劝得叶世锦回心转意,不亲自送她上山。眼见着山上秘密就要露馅之时,却从宫中来了圣旨,宣叶世锦进宫一趟。
圣旨虽未言明是何状况,不过言辞颇为慎重,想来定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叶倾城倒懒得搭理宫中事物,她爹不能送 她上山最好不过。笑眯眯的送别进宫的叶世锦,带着叶府大夫飞快往临渊阁去。
往日不觉远的距离,今日走来颇为急切。坐在马车对面的老大夫一个劲的瞧她,生怕她病下了。
午时,烈日炎炎,临渊阁一片翠色繁茂。淡淡的花香随风拂过,抚平着有些燥热的心。行至密林,轿夫退下。叶倾城带着老大夫与小叶子急急向楼里走去。
远远地,花厅木门紧闭着。二楼苏夜离所住的雅室,花窗却支了起来。叶倾城顿了顿,提起裙袂往楼里走去。
到花厅,小叶子开了门,告退往后厨房寻水给叶倾城喝。叶倾城领着老大夫入内,不急上楼,却在铺了凉席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老大夫早闻叶倾城隐居之事,却不知就是此处。这会见到了地头,忙恭敬开口道:“小姐,一路颠簸,容老夫替您把把脉可好?”
叶倾城点点头,老大夫小心替她诊了脉,和蔼道:“昨夜开的方子,小姐每日照着喝。勿要往日头下去,应是不会再受热了。”
叶倾城点点头:“一路辛苦,您先歇一会,我去楼上瞧一瞧。”
老大夫忙应了,目送她上楼。
叶倾城不疾不徐的上了楼,出了老大夫视线,提着裙袂飞快往雅室去。昨日走时,她记得清楚,雅室的花窗并未支起。那些暗卫难道会趁她走了,为难苏夜离?不会的,他们绝不会!
穿过回廊,近了雅室,木门大开着,里面静寂无声。叶倾城嘴角一勾,难道醒来又睡着了?未见犹疑,进了雅室,轻轻地转过屏风,生怕惊醒了床榻上的人。
丝被整齐叠在床上,脚踏上空空如也。她记得清清楚楚,昨日还有一双糊了血渍的羊皮靴的。
走了?
叶倾城秀眉一蹙,四下搜寻,并无所获。
这还伤着呢,怎就走了?
叶倾城叹一口气,怅然若失的往门口走去。亏得她还连夜回府为他寻大夫,这人却说走就走了!他是何时醒转的?可曾进了饮食?血可止了?肋骨可会痛?
叶倾城摇摇头,站在回廊扶栏边,怔怔往密林的方向瞧去。可要寻个暗卫来问个清楚?正自思虑,眼前忽的一花,人已经被从回廊上抱上了房顶。
喘息不定望着身旁男子,叶倾城又惊又喜,轻声道:“你怎在此?”
苏夜离抿唇一笑,开口道:“我听见楼下有人,躲上来的。”
叶倾城见他一笑,俏面滚烫,小声道:“是我家的大夫,你别怕!”
“嗯!”苏夜离点点头,见她摇摇晃晃坐不稳的模样,不敢松手,小心翼翼的揽住她后背,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便跌了下去。
叶倾城从未在屋顶上呆过,自是有些害怕的。此刻被他小心护着,胸口酸酸甜甜蹦跳如鼓。低着头烫着脸,也不接话。
苏夜离见她不语,解释道:“昨夜醒来不见你,今日你也不在。密林中的暗卫,也未见走动。我料你有事离去,等着与你道别呢!”
叶倾城一讶,抬起头道:“你要走?”
苏夜离含笑点头:“正是。”
“可你的伤还没好呢?你肋骨断了二根,肩胛也有剑伤。”叶倾城担忧开口,方才的怅然又袭上了心头。
苏夜离醒来便查探了自家伤势,肩胛伤口已经止血,肋骨断裂,夹着木板,使不上力,行动也不便。强自将内力运行一周,不见阻碍,可见筋骨未伤。昏迷一日皆因失血过多、劳累过度。歇息一日,也就好多了。伤势虽重,到底也能抗住一些。可是宫中走失重犯,定会四海彻查。在此逗留一日,便给她惹一日的麻烦,他又怎敢久留?
“我出来已有数日,怕义父担心,当早早返回。”
叶倾城疑道:“可是上次的老头?”
苏夜离一笑,爱怜的瞧她一眼:“是我义父。”
叶倾城不敢看他,却又舍不得那凝着不一样神色的眼睛,抬头道:“上次你回去,可受罚了?”
苏夜离轻声道:“受了。”
叶倾城咬着樱唇,道:“哦……”
苏夜离见她神色,开口道:“虽是受了罚,不过却是另有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未来陪你跳舞的。”
叶倾城听下,心中的疑问尽去,略一迟疑,开口道:“你怎会受此重伤?我听他们说,你路遇劫匪了?可我知你武艺极高,劫匪伤不得你的!”
苏夜离一楞,犹豫着道:“我……我……是……”
“你别说了!你既不愿说,我便不听。”叶倾城莞尔一笑,打断他的话,墨蓝眸子泛着奇异的光芒。
苏夜离心口一滞,转头道:“我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可怨我?”
叶倾城摇摇头,岔开话歉意道:“我见你不醒,连夜回府寻大夫,谁知今早才得成行,所以来晚了……”
“我一猜便是!”苏夜离笑道。
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叶倾城粉脸愈加滚烫,闪躲道:“屋顶好热……”
瞧见她娇俏小模样,苏夜离一笑,翻身跃下屋顶。叶倾城立在回廊上,抬头盯着苏夜离,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下来的?胸口起起伏伏,轻声喘着:“你还伤着呢!”
苏夜离扶住腰背,剑眉拧紧,苦涩一笑:“方才不知来人是谁,就上去了。”
那也用不着把我也抱上去呀?叶倾城暗自腹诽,却又有些小小的欢喜。小步走进雅室,冲站在门口的苏夜离轻声道:“快些歇着吧!我命小叶子快些做饭。”
苏夜离见她忙前忙后的模样,忽然道:“你不怕我?”
叶倾城不知他为何如此问,摇头道:“为何要怕?”
二人进了雅室,叶倾城铺开丝被,开口道:“你伤还没好呢,不能太用力。你在此,我是瞒着爹爹的!楼下的大夫是我府中的老大夫,我怕他告知爹爹。是以……才一个人上来看你的。暗卫说,你的肋骨要好,必得寻个好大夫悉心调理。可……可我怕……怕他告知爹爹,便想问问你,你可让他替你瞧?”
苏夜离见她独自上楼,已大概猜到她的意图。男女授受不清,若被叶老爷知道她偷偷藏了个陌生男子,定要为难她的。收留已是不易,若无端被人闲言闲语,可是委屈她了。
“我已无大碍,无需他瞧。”苏夜离淡然开口。
叶倾城整理着床榻,转头笑道:“我正是此意!你先养几日,待精神好些,咱们悄悄往洛城寻好大夫去。”
苏夜离一愣,原来她是此意?是他误会了?还是他太过在意,反而会错了意?他摇摇头,缓缓走向床榻,瞧着床边的姣人儿,开口道:“我伤已无大碍,今夜便要离去。若无你的命令,他们断不会放我的。”
叶倾城一怔,怪不得你昨夜醒了未走,原是担心这个?停下手中动作,低下头清冷道:“真要走么?”
苏夜离心口一顿,忽的生出莫名的心痛来。既怕拂了她的意,又怕惹她伤了她的心,似乎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我……”
“你去吧!今夜,我送你!”叶倾城抬头一笑:“我先下去了,一会小叶子会给你送吃食来的。”略一颔首,轻轻转过屏风,走出雅室,关了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