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赫被皇帝一番允诺,言只要治好梅妃,不仅赏他万金,还要赐他御医头衔,并助他寻找到恩师。苏赫叩谢完毕,被立刻派往梅欢殿替梅妃诊病。
青衣宫人领着他,左穿右拐往梅欢殿去。苏赫一路走,一路东瞧瞧西看看,见了什么都新鲜,让那领他的青衣宫人耻笑不已。只道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半是炫耀半是轻蔑的替他指引。
“瞧着没?前头一片梅林遮着的就是梅欢殿。皇上宠着娘娘呢,你若治得好,保你荣华富贵,万事不愁。”
苏赫随着青衣宫人一起踮着脚,站在石桥上遥遥望去,就见高大的梅园深处,果然掩映着一座明黄的殿宇。苏赫呵呵点着头,操着不太流利的楚国语,憨厚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青衣宫人当了半辈子奴才,听这一声“大人”颇为受用,眯着眼哼着小调领着他一路晃着去了。
梅妃正与内侄李萦旭说话,问着新接手的茶园事宜。听得外间先得了消息的宫女传话,不慌不忙的躺到内殿的凤榻上,软语道:“将旭儿送的新粉与我再擦上些,把帘子放下来。”李萦旭笑嘻嘻的放了帘子,俏宫女小心将今早李萦旭才送进宫的蜜粉在手上涂匀了,一点一点扑到梅妃脸上。方才还微微粉嫩的脸蛋,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
梅妃拿铜镜照了,抿唇笑道:“这漠国的神医,也不晓得真有本事没有?左右也就是千金的赏钱,与了他便是。”
俏宫女接了镜子,搁在妆台上,回首道:“娘娘有所不知了,方才正安殿的燕儿来报,说他是什么乔神医的亲弟子,陛下听了欢喜的不得了,指不定真有本事呢。”
李萦旭靠着榻前的软椅,伸展四肢笑道:“姑母说的正是理,这些人左右不过图得千金赏钱,与了他,他还能说半个不字。”
俏宫女摇摇头,含笑道:“公子也莫大意了,燕儿说,陛下允了那神医,只要治得好娘娘,赏他千金不说,还要赐他医官做,另要替他寻失散多年的师父。奴婢想那漠国神医,就是冲着寻他师父,也定会尽力诊治,届时……就不好了。”
梅妃点点头,想了片刻,拉过丝枕靠在颈下,出生道:“左右也病了有几月,再不好,陛下该失了耐性。这神医若真有本事,叫他寻了那一位的晦气,让陛下把她照旧关到老地方,本宫的病也就好了。”
俏宫女是知晓那一位的,闻言点点头,想着待会的言辞。李萦旭却是不明白的,只知梅妃装病争宠,却不知晓里头还混有猫腻,感兴趣的凑上脸去:“姑母,谁给关到老地方啊?老地方是哪儿?”
梅妃脸一沉,呵斥道:“不该问的,把严你的嘴!当心问出事来,掉了你的脑袋!”
李萦旭脖子一缩,抱着脑袋讶道:“没那么严重吧,姑母,旭儿知道您最疼旭儿了……”说完,笑着去摇梅妃伸出帘子的玉臂。往常他这动作,梅妃定会软语哄他,今儿个却冷了脸,眼光一凛,喝道:“放肆。”
李萦旭脊背一凉,冷汗顺着后背滑进后腰去,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小侄不敢,姑母恕罪!”
梅妃冷着脸不开口,俏宫女服服帖帖的垂手立在妆台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殿门口的宫女呼道:“漠国神医——苏赫,求见娘娘!”
正事要紧,梅妃连忙缩进金丝被底,脑袋靠着丝枕,玉手无力的搭在被面。俏宫女替她盖好丝被,放好玉臂,垂下珠帘,快步走出了内殿。
李萦旭跪在地上,双目盯着绒毯,期期艾艾道:“姑母……”
梅妃不悦道:“还不快躲起来。”
李萦旭“嗖”的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躲到屏风后,坐到绒毯上大气也不敢出。
苏赫背着他的破褡裢,跟在俏宫女和青衣宫人的后头慢慢走进来。饶是殿中浓浓的药香,也压不住他身上的羊皮汗臭味。梅妃皱了皱琼鼻,眉眼中全是嫌厌。
“小民苏赫,参见娘娘!”苏赫规规矩矩的跪地磕头,这是方才青衣宫人教他的,让他莫坏了规矩,惹怒了梅妃。
“平身。”梅妃有气无力的温声开口。
“谢娘娘!”苏赫缓慢的爬起来。
“你是哪里人?怎么穿的与咱们楚国不一致呀?”梅妃软语问道,嗓音温柔可亲。
苏赫没开口,一旁的青衣宫人恭敬禀告道:“回娘娘的话,这是漠国来的游医。自己揭了皇榜,说是能治好您的病。陛下特地命他来给您瞧一瞧。”
“哦……原来是漠国的神医……陛下倒是有心。只可惜……咳咳咳……本宫……咳咳咳……”梅妃说起自己的病小声抽泣起来,这一泣,连带着压下的咳嗽也引了出来。
“娘娘保重身子!”俏宫女见她咳嗽,一脸忧急的跑近凤榻,小心扶着她起身。
梅妃任她将自己扶起,靠着丝枕,喘着气,掏出枕下丝帕,捂着樱唇咳嗽。咳毕,却见丝帕上一点鲜艳血色,惊得俏宫女哭喊起来:“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
梅妃苍白着脸,叹气道:“本宫……咳咳咳……怕是……命不久矣……”
青衣宫人知道梅妃病重,却不知她已经开始咳血,一见之下,暗叹道,这后--宫怕是要易主了。
苏赫低着头,恭敬立着,未曾开口。自进殿门,他便悄悄打量。殿中药香浓烈,梅妃身上却并未透出多少药气。她平日定也有按量服用汤药,但显然非是致殿中浓烈药香的缘由。梅妃面色黯淡,苍白无光,不像病重肤色,却像膏粉所致。她咳喘厉害,却没带出多少胸腔浊气,这病,八层不若所见之重。而且,屏风后有人,还是个壮年男子。梅欢殿上下皆是侍婢宫女,何处来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