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驾驶模式调为自动以后，坐在那里有意无意地看向那只橘猫，它趴在孟雪的怀里，似乎并不信任我一样，露出有些警惕的表情看着我，甚至示威似地用两个白爪子在孟雪的胸上按了几下。
“萨米！你干什么呢？”
孟雪的脸红了，连忙将有些敞开的领口拢了拢，扭头看向我，“不好意思，它平时不这样，可能很少见生人。”
“哦，没事。”
我扭头不再看萨米，心想这到底是个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费那么大的功夫都没找到的线索，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至于原因或许可以先不管，现在线索找到了，然后呢？难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孟雪？前三个受害者都在新都市，为什么孟雪却在人工城？这些受害者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关联？
我虽已不在一线办重案，但还是保留有查清事实的习惯，遇到这种棘手的案件就特别想查清真相，随着线索的发现，凶手的目的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一件件案件线索摆在我的面前，但彼此之间似乎毫无关联。但我知道不用急，因为凶手的目的早晚会暴露出来，不论如何也不能再增加新的受害者。
“即将到达目的地，是否切换手动模式？”
车辆辅助驾驶系统AI发出提示，我的思绪回到现实中。
磁悬浮飞车接近东E区，前方出现一大片建筑物，从半空看上去这里和下D区几乎一样，甚至还要破旧一些。这里是新都市最早的移民区，曾出现过多次帮派火拼。十多年前我在这里处理过几宗案件，后来就很少过来了。已经上午九点多，可能是天气有些冷，街道上的行人不太多，几辆轮式巡逻机器人在街道上晃悠，这是边境巡警偷懒的做法，当然我也管不着。
我将驾驶模式调为手动，将磁悬浮飞车降落在一栋建筑物的屋顶平台，然后关闭发动机，抬起手腕，在通讯录里寻找曾经一个线人的联系方式，他对这一代比较熟，可以为孟雪提供一个暂时居所。
孟雪看着窗外，脸色有些难看，原本有些开心的她再次沉默了，她扭头看着我：“许警官，你不是带我去新城区？”
“喵！”
卷缩在孟雪怀里睡觉的萨米叫了一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开始梳理毛皮。
“新城区边界有扫描器，发现擅自闯入者会被遣返的，你先藏在这里再说。”
我没看孟雪，解开了安全带。
“可是，你知不知道，凯撒就是从东E区发达的？他是后来才转到的下D区。”
孟雪扭头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流了下来。
萨米轻轻一跳，窜到驾驶台上，蹲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外面，用舌头在爪子上舔了舔，开始一遍遍地洗脸。
一滴，两滴......雨点开始落在前档玻璃上，逐渐汇聚成一道道蜿蜒的水流淌了下去。
“凯撒从东E区发达的？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叫凯撒的帮派头目？”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孟雪，同时也意识到，既然凯撒是个外号，肯定是想掩盖他之前劣迹，而且我办理的那些案子，都过去十多年了，也许凯撒是后来崛起的势力。
“好了，我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可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或许，你可以去找陆斌，他......”
“陆斌玩弄了我一年，最后告诉我永久居住证办不了，就是他让我觉得没有人可以相信，所以才想到自杀，现在你让我去找他吗？”
孟雪打断我，大声说道，随即用手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萨米停止洗脸，扭头看着孟雪，喵呜轻轻叫了一声，趴下来看着她。
我无话可说，只能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听着孟雪的哭声，看着前档玻璃，雨滴越落越多，最后雨滴连成细线，变成瓢泼大雨哗哗下了起来，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雨雾。这个季节，这么大的雨并不多见，不过现在气象原本就有些紊乱，气象专家也解释不通，凡事都归咎于气候变暖、厄尔尼诺之类的说辞。
为什么同样是人，出生不同就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沿海国家被海水淹没，大量移民涌向内陆国家。有的国家在边境拉起警戒线，有的国家严格控制接收移民，中区作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尽管海岸线也向内陆扩展了不少，还是接纳了不少移民，但是面对上亿规模的移民，也只能慢慢处理。
随着医学和科技的进步，人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便利，社会福利也在慢慢变好，但谁知道会迎来这么大范围的移民潮呢？中区颁发永久居住证的条件变得越来越严格，市政委员会审批后，还要提交国家移民委员会备案。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权钱或者权色交易？这我不知道，我只管我能处理的事。
孟雪的哭泣慢慢变成了啜泣，或许只是被外面的大雨掩盖了哭泣的声音。
“孟雪，你看过我的工作证，我只是个小探员而已，没有那个权力让你进入新城区，边界墙那里......”
我忽然想到，移民可以因为一些正当理由申请暂时进入新城区，只是不知道孟雪是否符合短期进入的条件。
“行了，别哭了。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办理临时过境居住证。”
我安慰地说道，心想这件事应该不太难。
“那个临时申请我用过了，一年只能用两次。”
孟雪摇了摇头。
我愣了一会，叹了口气，“试试再说吧。”抬起手环，拨打了一个曾经部下的电话，他现在已经升职，从警局调到了边界墙管理处，那是个肥差。
“伊万，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你看能不能......这样啊，也行。那多谢了，改天请你。没见外，嗯，那好就这样。”
两分钟后，我挂断电话，轻轻呼了一口气，对着孟雪点了点头。
“真的？”
孟雪有些怀疑地看着我问道。
“按照亲属投靠的方式处理，可以有五天的短期居住权，但必须在移民局审查结束前，就得......”
我的话还没说完，孟雪一下扑过来，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愣住了。
“多谢了！”
孟雪可能也觉得有些唐突，扭头不再看我，轻声说道：“对不起，距离我上次进入新城区都快半年了，我其实很怀念在新城区生活的日子。”
“没事，把临时居住证给我，要发过去办理一些手续。”
我暗暗叹了口气，再次想到了许倩，如果她还活着该多好。
磁悬浮飞车再次缓缓升上了半空，在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中，自动驾驶系统依靠雷达指示，快速向着新城区的方向飞去。
“开灯，室温28摄氏度，煮咖啡。”
我领着孟雪走进房间，房间的感应灯亮起，自从丽萨走后，这个房子已经很久没有女孩进来了，但因为有自动清扫机器人的原因，还算干净。
“哇，这么大的房子啊？是你自己买的吗？”
孟雪一手抱着萨米，另一手提着手提箱走进来，好奇地看着四周说道。
“算是半买半福利吧。”
我心想这可能是在警局最大的福利之一，按照工作年限和贡献值折算，能买到比较不错的房子。
“你一个人住吗？你爱人呢？”
孟雪放下行李箱问道，萨米挣脱出她的手臂跳了下来。
“行了，别问那么多，你住那个房间。我还要工作，晚上回来。”
我看着萨米一溜烟跑得没了影，皱了皱眉。
“我会照看好萨米的，大叔，你就放心好啦！”
孟雪笑着对我说道。
“电子钥匙在茶几上，但是你一般不要出门，可以直接在PAD上下单，会有机器人送菜过来。如果出门，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我拉开抽屉，找出备用通讯手环放在桌上，“这个通讯手环你先用着，里面有我的电话号码。”
“多谢啦。我可以叫你强哥吗？大叔都把你叫老了。呵呵。”
孟雪笑看着我说道。
“随便。”
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重新钻进了磁悬浮飞车，静静地坐了一会，觉得必要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原本我在追查连环杀手案的线索，偶然情况下遇到孟雪，而孟雪的宠物竟然就是线索——蓝绿异瞳的橘猫，而橘猫的主人孟雪现在就在我的住处。
“我该不该汇报这个情况？”
我深呼吸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巧合，我那天进入旧城区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假设真是偶然遇到，那么现在线索找到了，杀手的目标到底是不是孟雪？只能说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抬起手腕打开通讯手腕全息显示屏，按了几个按钮，显示屏显示房间摄像头的影像，孟雪竟然脱了外套，只穿内衣在清理行李箱。我脸一红，连忙关了显示屏。
我住所里除了卧室和浴室以外的所有位置都有摄像头，如果孟雪遇到危险，摄像头AI程序会及时报警，这让我放心了不少。
“嗡......”
通讯手环振了起来，我抬起手腕一看，是陈敏。
“喂？许探长，还来不来上班啊？我上午又搜了两个街区，什么发现也没有。”
陈敏的声音有些疲惫，也确实难为她了，从帝国警官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竟然要去找一只橘猫。不过这女孩什么抱怨也没有，确实不错。
“不用找了，回警局吧。我马上过去，可能这条线索......有点问题。”
我最终还是隐瞒了孟雪和萨米的存在，主要基于两点考虑，首先没有弄清楚陆斌的动机之前，不能暴露是我救了孟雪，其次知道孟雪行踪的人越少越好，这对孟雪的安全也有好处。
按下车辆启动按钮，设定目的地后，磁悬浮飞车进入自动驾驶模式，缓缓升入半空，很快汇入城市交通主干道，一辆辆飞车排列有序，沿着虚拟道路在城市上空组成一道道车流。
在新城区驾驶飞车必须使用自动驾驶模式，将车辆交由交管指挥系统自动规划路线和速度。这是几年前出台的强制规定，自从这条规定施行以后，新城区交通事故的发生率迅速降低到不足原来万分之一的程度。这样驾驶员也轻松很多，车载电脑可以和通讯手环进行无缝衔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