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星河,
音随风逝,
敬世态炎凉,
演人世悲欢。
一曲罢,
阳关叠,
万里河山懒回顾,
只作寻常曲调,
埋酒巷,
桃花绽。
经卷白首,
不论功过,
笑人间,
悱短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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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盼。
当黑暗压没一切的时候,火把的滢滢光亮仿佛只是脆弱的孤岛。阿盼回过头来,眼睫毛都没眨一下。换做是普通小姑娘,早就慌了神不知所措了,阿盼不是普通小姑娘,所以她知道没有了参照光源这个时候向着黑暗中消失的队伍飞奔是愚蠢的举动。拔出火把,照亮之前铜人身下的地面,那里被魔法师重新凝固的地面泛着青黢黢的颜色,新生成的地面与周围数十万年形成的岩石构造相比有显著差别。手一伸,自百宝囊中摸出化石袖丹在那地上实实滴了五滴,魔法师的杰作立刻被贯以反效果,地面像泡发的面团起了泡,又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开始切割掘地,有点像挖出奶油布丁的感觉。周边没有完全软化的石块也被刨了出来。掘出大概60厘米深后,阿盼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仔细看了看两边若隐若现的折断痕迹,把青铜色的棒子尽量严丝合缝地放了进去,撕下衣襟后摆将断裂处严严实实裹了一层,又把余下的布料破成条,结结实实缠绕打了千巧结。
这种工作是个技术活,这要是在时空基地中,就会先在断口处进行柔密星接,外面还要融入唐氏密合量纤锁套以保证性能的稳定性,但是现在,没那个条件,有那个条件她也不会使那些东西,先接上再说,至于能撑多长时间,有没有后遗症,管不了这么多了。
天地似乎动了一下,接着没什么感觉了。
但是当阿盼闭上眼睛,再睁开,她看到面前多出了一条路,一条蛛丝网一般细弱四通八达淡淡发光的路。
她正站在其中一个节点上。
每当阿盼的火把靠近一条蛛丝时,蛛丝上就会腾起烟云一样流逝的光芒,遥望硕大的蛛网之上,还是没有队伍的任何踪迹,阿盼停了一会,然后延着主丝上的路径选了一个方向走了下去,因为主令通道通常会连接到关键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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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声跌宕,如松涛阵鸣,就连蛛网上的细细光路都随之振荡起来,仿佛一朵巨大的花波地一声开放,结界中的细细光芒脉脉顺着碎裂的缝隙流出,牵引着阿盼的火把也向这边游过来。
然后,当结界与现实逐渐靠拢到同一频道上,阿盼与靖王再次站到了命运的交汇点上。
靖王回过头来,墨蓝的冰瞳冷冷注视着从黑暗中走来的少女。
阿盼的眼睛一瞬间迷茫,跟着睁大了,她并不认识眼前着黑色袍子的男人,但是那双眼的神韵,鲜活而灵动分明,瞳仁里冷酷而略带嘲弄的冰蓝,这个不就是。。。。。。然后阿盼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个刚刚被自己毁了的铜人。
相同的眼。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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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容不得阿盼多愣一会神了,当现实与结界的界限完全消饵,她这一道不属于死魂的外来物质所产生的波动立即被古墓主殿之内的“丧尸”完全捕获,锁死。
她的到来重新激活了自主定位传感报警反杀系统。
从半年时光之后被派过来的星际特种作战第二师混编独立纵队“死神之镰”是在时空外管局分布在相邻两个时空节点里互为镜像之影的同一个驻外办事处全员里应外合的共同操作下,经由时空之环碎片加持的“时空之门”堂而皇之地空降到元龙帝国古老皇陵之内的,皇陵也就是他们临时大本营的所在地,这样的地方侦查与守卫的力量怎能不强到极致。
先前靖王也是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观察,悄没声地把所有活着的哨卡钉子一一抹掉,又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只是一个普通死魂的程度,这才骗过了“丧尸”的眼睛,突然发难得手并且让“丧尸”处于瘫痪的状态。他还没有出手彻底溃散“丧尸”,结果这个宿命里注定的冤家对头就这么不期然地又冒了出来。
主殿上方岩石掩映的斑驳黑暗里悄没声地出现了一小块律动的光芒,光芒很柔和,闪烁之间翻出晦涩的咒文纹路,接着吞吐出一道不很强烈的光芒,空中速度390米/秒,目标阿盼的头顶心!
这个速度没有躲避的可能。阿盼也只是无意识地抬了抬手中举着的火把,耳畔清风掠过,火焰刷地一下凭空被削成两半,飞舞在空中的半截火焰碎成了细小的尘埃倏忽被磨灭,余下的半截火焰连带着火把循序渐进地被破碎成粒子的漩涡,转瞬间漩涡几乎吞噬到了阿盼的手指。阿盼立即松手,火把的残余掉落地面,狗啃一样的残痕。
粒子分解弹,命中任何活体目标后其身体组织结构将在30毫秒内全部分解为原子和带电离子。
没时间去反应,阿盼纵身抢出,身体在空中穿出之字形线路,速度提到生平最快,一溜翻滚躲到一个人高马大的鬼兵身后,身后柔光处处,上方岩石中咒文的斑驳痕迹迅疾而有条不紊地轮番斑斓明灭,带出一绺绺高速粒子分解弹线束采取地毯式轰炸。同一时刻,主殿的四周出现一个纷繁复杂的光圈,上面浮现出明暗不定的各种数据图文符号,轰地一声,一道透明的墙体从地面长至殿顶直没入莽莽苍岩之中,将整个主殿细细密密蒙在了里面,边缘处有鬼兵的躯干肢体被切水豆腐一般切割开来,断肢随着透明墙体的长高被抛出纷繁的抛物线,有兵的头盔被切开,可以看见里面灰滢滢蠕动着的灵魂剖面体。
阿盼躲到人高马大的鬼兵身后,眼角余光看到粒子分解弹带出的缕缕柔柔细光绕过鬼兵身旁流丝一样分合转圜,一股脑又弹到自己近前。
艹!!! 这是,只以自己为目标么?!!!
转瞬间,所有还在半空中飞舞没打到别的物体的光束纷纷转过各种诡异的角度射向阿盼,恰如大河溯流宛回,她是人,如何以一己之力对抗决波而至的大河之水。
面前凭空多出一道光,之所以是一道光,是因为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眼前这道光与集结在一起千丝万缕的粒子分解弹束砰地撞在一起,生生牵引所有弹束的轨迹扣于双掌之中而手掌却未与其有丝毫碰触,双掌分,顺着劲气驰骋的轨迹,一扣一旋,刹那烟花狂舞,一路轰穿了大殿之上一排文官塑像的脑袋直奔殿外,撞到那升起的透明墙体之上散成碎碎流金,轰得那墙颤巍巍摇曳连绵;另一路却径直打入一个奇怪物体之内,在那黑黝黝如古瓷一样的镜面上打了一个滚,搅起漾漾波纹,跟着静静没入进去,波澜不现。
那是...一个奇怪的架子,从地面触到殿顶,平淡无奇,默默矗立在那里。有点像,门的空框。
阿盼的眸光电光石火间掠过这个物件,!!!这东西,她有印象。但是,它不充入能源的话,就是一个普通的空框子呀,她没看到叫做能源晶的东西嵌在它的框上,那,现在这样子它可是启动着的? 那,谁给它充入的能源?
就是电光石火一闪念而已,无暇细顾,紧接着百忙间她看清了挡在她身前的这个人影,。。。。。。。。。。。。。不可能吧。
同样理不清自己心绪的还有靖王,武魂归位之时,流散在外的武魂的记忆也尽数回归本身,自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卑鄙低贱的庶民,浑身上下没灵气,吸不出任何营养来,能做他席面上一道勉强果腹的菜给炖了已经是抬举她了,这货一身乡下穷酸的土气偏偏还夹杂着自以为是的从容,用了下三滥手段点中自己武魂的机窍,迫得武魂失了依托只能归位。这事自己心里是怎么想是怎么腻歪。
这人触动“丧尸”引来粒子分解弹地毯式轰炸的瞬间,靖王的心思居然是,炸死她,他娘的她不死谁死,加把劲,炸死她!
可是这鬼魂的脑袋是这样想的,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动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性命,到底还是没有她这番捣乱,自己的武魂一时半会想归位那是真的难,没有武魂,他动也不能动,身体算是残了,又如何能出来收拾这帮有胆骑在他脑袋上拉屎的杂碎。
人授之以恩,当报之。这点道理他还懂。
殿顶的岩层明亮起来,斑驳不知名的纹路点亮了整个穹顶,漫天飞起粒子分解束的雨丝,不,是超音速陨石雨一股脑轰了下来。
有些讶异于自己的莫名失误,整个“丧尸”系统怒了。
砰地一声,未能及时找到掩体的鬼兵碎成无数原子和游弋离子飘散空气之中,灰飞烟灭。靖王复原后连带着霞山陵治下所有将士无论是动作的灵活性,感知灵敏性还是本源灵力都提高了一大截。但是瓢泼一样的超音速粒子分解弹并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
从这一时刻开始,殿顶岩石层里倾泻而出的诡光开始无差别解决所有还有生命波动的生物/精神存在体(鬼魂),在猎杀目标因为某种原因无法有效捕捉的诱因之下,“丧尸”自动调升了系统敏感度,实行无敌我无差别歼灭。
流光弹指一挥间,靖王的虚影凝实在那平淡无奇的门框状物件之前只那么短短一瞬,身后建瓴而下的光瀑几乎漫过他的衣衫却戛然而止,气急败坏地掀起一蓬汹涌的浪花却始终无法越雷池半步。猛回身,腰畔清风掠过,锵啷一声嗡鸣,清脆如破金玉,同时深沉如古寺晨钟,振臂而出,一道气浪开天,竟将浩浩死光尽数震散,直取殿顶中心之处。
咔嚓一声,就像蛋壳欲碎,雏鸟初啼,嘎嘣一声,一个椭圆形像怀表一般大小的物事从殿顶摔在地面裂成八瓣。
穹顶之处一柄长刀力透岩层,刀柄兀自颤动不休。寒光森然。
再精密的仪器也经不起纯物理毁灭性打击,把你敲烂你还蹦跶啥。
先前暗中观察这么久,找不出关键所在他靖王也就白混了。“丧尸”没疯的情况下,它还担负着保护临时大本营内重要战略物资不被破坏盗取的责任,这也就是为什么先前粒子分解弹雨在那门框式物件以及别的战略性武器以及特种精密仪器前踟躇不前的原因。这一点也使得以这些东西为掩体躲避轰炸的鬼兵得以保存。当然这些武器装备和仪器本身也配有顶级防护措施来防止遭受毁灭性打击。同理,“丧尸”的核心也是配有顶级防护的,不过...遇上真正的杀胚,那就没办法了。
殿顶斑驳的明亮寂灭,被震散的诡光肆意扫过古雅秀丽的宫灯,飞檐上摇晃的镇魂铃,金碧辉煌的王座,御案上的麒麟镇纸,精雕细镂的门楣,文臣武将的塑像,将巍巍主殿捅了个千疮百孔。
有鬼兵魂飞魄散,不管是什么样的战场,存活与陨落都是保不定的事,完胜而零伤亡的场面纯属扯淡。
殿外透明的墙体剧烈晃动了几下缓缓落回同心叠列的数个光圈之中,冗杂晦涩的符文图案一个个崩散尘埃,光圈寂灭,最后裸露出道道深壑,数百米外煮海浪涛怒号,海水漫过汉白玉栏杆,贯彻整个广场,灌入深壑,侵入地下岩层,奔流不息。无数落石,大的小的半大的,争先恐后脱离岩壁往煮海里跳,霞山陵剧烈震动。
靖王皱眉,怀中一动,一张脸蛋仰了起来,眼睫毛扑簌簌颤动,与靖王四目相对。这双眼眸的主人神情由安心变为错愕变为懊恼变为郁怒乃至还有几分被猪拱了的气急败坏,一把松开紧紧圈住人家腰际的手,挣脱出来,甩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莹白如玉的脸上,跟着一脚踹了过去。
浪迹于生死之间一辈子没想到临了临了居然被这货甩了一记耳光,靖王也愣了,脚下不由自主随着这货踹出的力道后退了几步。
身后那门框一样的物件忽然泛起灼灼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