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阴寒。
奥尔吉舔了舔厚实实的三瓣嘴唇,从口袋里挑出一颗“炒豆”扔进喉咙里。呸,这叫什么家乡味道,比奥斯尔豚鼠还难吃,他们怎么就弄不出一点香芋草魂露的味道来,还敢叫嚣这是正宗的月眠基地口味,真他娘不要脸。伸出蹄子,蹄子内面哗啦一转,霎时伸展出各种实用性的指甲,天然的小刀子,小凿子,小钻头...各种形状,十个指甲纤纤,蹄掌心绽开了一朵花瓣针锋相对的工具花。从中挑选了一个长得像钳子形状的指甲,轻轻巧巧旋开了军用酒壶的盖子,仰脖往嘴里灌了一口“稠油”。
天知道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
没机会出去执行任务,被留在临时大本营里守堆,本来并不能左右他的心绪,但是放着那么多生魂不能去吸取,那就是“丢”神不给他长眼了。
奥尔吉很懊恼,抬眼看看那边耍猴戏一样的一片吵闹,不禁朝天喷了个响鼻。
那边正在耍猴戏。
塔古一脚把小兵踹到,破损的盔甲在斑驳开裂的青石地面上滋啦啦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跟着大脚板正踩在头盔与锁子甲之间,踩住了他内里的灵魂。头盔里的两点绿火燃烧得忽浓忽淡,四肢手刨脚蹬挣扎着,偏偏就起不来。
塔古大嘴咧到耳后,弯下腰朝着头盔里的两点绿火低语:“土著,我要挖出你的头盔盛酒喝。”
小兵死了至少千年,尸骨化青灰,抹煞了爱恨情仇只存一念灵魂意识,失去了盔甲依托也就无法存在。
所以,站在人类的角度,你可以把塔古的话理解为:“土著,我要挖出你的头盖骨盛酒喝。”
塔古伸手,凭空手中多出一柄透明巨锤,轰隆一声单手砸入地面,就像打夯机打过一样,小兵头盔以下的甲胄被夯成粉末,青石地面碎裂成一个大坑。塔古提起那头盔,探手从头盔的腔里往外拉,一团灰蒙蒙如烟如雾的黏性物质真的被撕扯出来一半,吊在半空中死命挣扎,头盔里的幽幽绿火黯淡了下去。
旁边有人撮着牙花子哈哈大笑,有人一边打理自己手头的事儿一边看戏,有人大口灌下“稠油”,搂着怀里的妞打起响亮的酒嗝,更多的家伙则是咚咚咚拍着地面敲打着墙壁看得不亦乐乎,吹着口哨给塔古助兴。
“行了。”一条两端分叉的舌头从5米开外的地方游到近前,上面黏液滴答,一个舌鞭将头盔砸落尘埃,“给星远留点面子,人家把地盘让给我们,又时不时搞些水灵生鲜过来,玩得过分不好。”
塔古嗤笑了一声,抬眼瞄过人群中还有周遭角落里光照不到的地方斑驳头盔里几十盏锃亮的绿火,“怕什么,死魂无知觉,难道会长腿告状?再说我们还用在乎一个土著的感受么。”
奥尔吉深以为然,不过是死魂,食物链最底端的东西罢了,不止在月眠基地,就是在深空炼狱里的折焰塔,那座杀人不见血的星际罪犯集中营,这玩意都是作为生化燃料被随意消耗的,谁还用在意一堆燃料的感受。
眼角一花,一瞬间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几乎紧贴着自己蹄腕上暗褐色的肌肤,有个影子就站在那,喃喃说了句:“星远么,原来是他。”
这帮人满口纯正的外乡语,听起来嘶拉嘶拉好像灌满了水的皮囊里冒出的泡,哪能听出子午卯酉,但偏偏是那一个名字听起来最为真切。那是汉语。
奥尔吉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仅只一瞬间,一瞬间过后那影子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那里,没了。奥尔吉脑子有点当机,模模糊糊地在想:这特么是哪位,自己小队里...似乎是没这号人?
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空间里传来一种轻柔的嘁嘁喳喳声,逐渐响亮起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了一瞬,然后他们发现自己...生锈了。棕黄色的铁锈从他们身体的内部生长出来,快速而坚定,蠕动着包裹他们的内脏,骨骼,每一寸钢化键膜细胞,肌肤,指甲,隐藏在他们体内可以随心意被组装召唤出来的铠装重火力武器,轻火力武器,防御性装备盔甲...一切的一切。
极度的锈蚀之后就是破坏性溃烂,躯体一下子干瘪抽空,漫出大量恶臭的绿水,来自月眠基地的这一个留守小队中了头彩,全队上下五十二人包括正副队长在没有看见敌人的情况下被干干脆脆送上了死刑架,而他们那恐怖的的破坏性战力以及完美的对于灵魂体的操纵和控制力完全被扼杀在了将兴未矣之时。
奥尔吉在失去意识之前,脑中最后划过的信号是:“丧尸”,这该死的自主定位传感报警反杀系统,为什么没起作用?外敌是根本无法靠近大本营150米之内的。即使“丧尸”出了故障,外围哨卡的那几个点呢?为什么也没动静...
没有动静自然是被人端了, 银梭艰难地睁开巨大的蜜色双眸,他那灵转自如的长舌早被腐蚀得断裂成一段段,巨型班迪亚加噬魂兽此刻全身松垮,骨成水,筋被蚀断,被收在体内的重甲如绸缎般从身体上每一处最细小的缝隙流出。眸光浑浊,银梭吃力地看着一道影子朝他走来,在他眼前站定。玄色的长衫,古墓里阴冷的风缓缓吹起他衣衫一角。
眸光最后亮了一瞬,然后黯然停息。
原来如此。
什么东西能规避“丧尸”系统的无死角探查,什么东西能无声无息闯入大本营腹地而自己的人一无所知,因为,你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把人家的人当仆役,而你又自行调低了“丧尸”对于这些个死魂的敏感度,然后该死的,死魂里出了个有自主意识的强大异类,然后他醒了。
输得真特么憋屈。
玄色长衫的主人眼眸微转,环视一圈,视线所及之处那些破损盔甲之中点点暗绿幽深的夜火愈加炽热鲜活,甚至是璀璨明亮,所有的盔甲齐刷刷单膝下跪,执军礼,一个都不落。
苍白近乎透明的脸色下是一双纵横睥睨的眼,这人仰头,启唇,啸声如潮。
啸声震聩霞山,传遍燕都城内外每一个角落,硬生生踏进城内每一个老百姓的心脏里,直叫肝胆欲裂。霞山陵内人,神,鬼三处墓道,地宫里每一处最隐秘的角落,乃至五谷楼至延秀坊一带幻境之内,所有的鬼兵全部身形一震,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人的灵动,行伍征战的肃杀之气翻然而起,眸中碧火笼罩,战意森然。皇城之内,有人虬眉攒动,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声嘶吼,亏得旁边人眼疾手快,一针钉入脑后风池穴,强行压了下来。这人看了眼霞山陵方向,登时大感头痛,靠,这个节骨眼,你出来蹦跶什么。
城楼之上,司徒茗回首遥望霞山陵,面色变了,颌下白髯无风自动。
“大人?”瞧着司徒茗脸色不对,文盛不禁上前一步。
司徒茗手握成拳,骨结突出,而手已微微颤抖。
“想不到......。成败在此一举,老夫还有些时间,必得赶在他之前成事。”
幻境之内的某处战场,拳影如山,某两人当空对上,瞬息万变间接连对了十八拳,长空利闪处处,一人莫过身就跑,好比被狼撵了一样,转眼没入草木山川一色,再难寻踪影。另一人冷哼一声,不疾不徐指挥队伍大步向前,他是鬼将,拥有堪破虚幻参透本质的定性,只要被他看透一次,就藏不住了的。
无声的啸音传来,幻境之内其他生灵是听不到的,但是所有的死魂都具有本能的感知。大地轰然震动了一下,在近百双炽热明亮的碧绿火焰之中,独有鬼将的眸火微微颤了一颤,脚步接连踉跄了数下。回过头来,他高大的身影略有了几分萧索之意。
......王爷,你,出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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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热蒸汽翻涌,温度高达670摄氏度,蒙蒙絮絮的白色过热蒸汽之中,伽蓝阁的燕雨寒和大内的散修同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起困兽之光,一寒一炽两柄长剑被斩折了一半,只剩一尺半长短。
剑是被那东西生生用利爪劈折的。
长尾一划,肃潇高大的身影动如鬼魅,掩在左子久出剑的锋芒之中下了杀手。
在这一瞬间,肃潇双耳翕动,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不只是霞山陵那个老家伙,他醒了她还能不知道,而是,另外一种特殊的感觉,这是......!!
肃潇的眸子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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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声甫歇,玄色衣衫的主人回眸冷冷对上大殿黑暗的尽头缓缓走过来的一个举着火把的姑娘家。
阿盼看着这双墨蓝的冰瞳,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啊,跟着她的眼睛睁大了。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