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洲望着火车车窗外,想着这一趟是不是被身边这个鼾声如雷的死胖子忽悠了,他在考古界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家神奇的当铺。但是这几天接连碰见的怪事,让他不得不去碰碰运气。
“甭担心,陈小子。你和这杯子缘分不小,我们去的地方对这种物件很感兴趣的。”胖子从车厢晃动中醒来,就看见这位大学生满眼焦虑。
“云龙湖我也去过,从未听说有这么一家当铺。”陈在洲道。
“就在X市云龙湖边儿上,牡丹街里,右手数,第十七家铺子。”胖子说道。
洛阳机器厂开工建厂的那一天,工地施工突然塌方,然后就有人从里面发现了古董,接着他们考古队就接到了消息,前往现场进行抢救性挖掘。
可是就在古董一件一件出土,他们逐渐确定了墓主人的身份的时候,陈在洲发现的一件白玉杯,让他们的工作陷入了停滞。除陈在洲外,所有接触过这个杯子的人,突然从前天夜里开始发高烧,接着就有人在工地上看见了身穿红衣的姑娘跑动。
干考古的碰见一些怪事,按说不算什么,考古队的领队得到批准,先是请来专管风水的术士,然后又从别处请来能够做超度法事的高僧。谁曾想,这些人竟然接连遇难。先是道士的七星剑在挥动做法时被凌空折断,削去他整个左臂。接着是老和尚念经时身下蒲团突然起火,现在整个人还在医院,经确诊是重度烧伤。
幸亏后来来了这个胖子,也不知是怎么进到工地的,陈在洲他们开始以为是个跑江湖的,但是要不是他那天在场,那道士被削去的可就不是左臂,而是脑袋了。
一连几次事故,大家伙受不了了,随后两个人就捧着白玉杯,坐上了火车。
“你放心,干我们这一行的,奇门遁甲,稀奇古怪的事情海了去了。哥哥我敢给你打包票,这杯子里头的魑魅魍魉别管是什么路数,到了神剑先生那,绝对是手到擒来。”田水月说道。
“明明就是自己解决不了,还非得说的这么轻松,不靠谱!”陈在洲说道。
“没办法,不是哥哥不想解决,实在是我有我的苦衷,你也知道,我先前跟你讲过哥哥是龙组的人。体制内啊,他得服从上级,领导说打狗,咱可不敢胡乱去撵鸡。”田水月说道。
陈在洲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胖子一身的横膘,大金链子大金表。 摇了摇头说道“胖子,你讲话满嘴跑火车也就罢了,编瞎话好歹也编得像样点。你们家公务员这扮相呢?再说是哪里的公务员啊,起了这么个中二的名字?”
“小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不可貌相啊。况且这龙组可是专门负责民间一些超自然现象问题的组织,全称中国龙脉维护特别行动组。”田水月道“这可都是国家机密,你可不要到处传去。”
陈在洲实在是受不了他这胡说八道,只能别过头去假装睡觉,好在火车终于到站,他们抱着白玉杯经了几站地铁来到了云龙湖边上的牡丹街上。
街上很安静,也很偏僻。他们刚好是午后到达,天气炎热,街面上更少见什么人,路两旁都是两人合抱的榕树倒是也不觉得热。
沿着街数,刚好到第十七家,是一栋三层小楼,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一道老式招牌,上面是瘦金体落成的大字,第十七家当铺。
两边也是老款的木牌对联挂在镂空雕花的大门两边,上联书:典当开,屏障高,我不见你疾苦。下联书:入此门,灾祸急,你勿劝我大度。
陈在洲没有想到当代社会还会有这样的当铺,他要是没看错,这门上的铺首衔环,是汉代衙门所用,上头椒图形状栩栩如生,威猛霸气。只是一般人家不太敢用这种门把手,怕自己镇不住。进去之后入眼的是一道两米高台,倒是省去了上边以前当铺用的栅栏。
台子后面居然是一排一排的紫檀木货架,从文房四宝到锅碗瓢盆,架子上的小物件可谓琳琅满目,两侧还立有各种收来的武器,古物居多。目光移转,旁边站着一位正在擦东西的年轻人。
上身一件天蓝色,带着大黄鸭的短衬衫,正捧着一方红丝砚台的右手食指上,有一枚漆黑的具有磨砂质感的戒指。
他的这些观察不过短短一瞬,就在两个人进门的时候,年轻人就已经刚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了。
“是田先生吗?”年轻人道。
“嗨,墨小哥还是那么机警,神剑先生在吗?”胖子熟门熟路的打着招呼。
“田先生来得真不凑巧,师父他有事出去了。”年轻人走下高柜台,陈在洲下意识的要去搀扶他,因为他从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是个盲人。
可是胖子注意到之后随后拦住了他,道“墨小哥眼盲,心却不盲。这屋子里就是多了一只蚊子,他都能感觉得到。”
“你好,我叫墨守,很高兴认识你。”年轻人主动下来伸出手,陈在洲面对他那张温暖笑脸,明显愣了一下,墨守一身穿搭的时尚感与那名字和身后的背景实在是有些反差萌。
“哦,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陈在洲将怀中用盒子装好的白玉杯递到胖子怀里,然后和他握手。
“曹魏时期的白玉杯吗?倒是很少见。”墨守又开口了,这下倒是让陈在洲又吃了一惊。
他很确定,在此之前,自己从未见胖子提前往这打电话提过这个杯子,况且又是装在盒子里的东西,他是怎么看到的?或者说是怎么感觉到的?
而胖子就淡定许多了,显然之前就了解墨守的能力。而墨守倒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招呼他们俩坐下。
陈在洲也只能压下心中好奇,取出了杯子。墨守接过之后,轻轻摩挲过杯子,发现了杯子底下一个魏晋小楷刻成的丕字。随后放下了这个造型简朴,大气的杯子,接过胖子已经在旁边帮忙泡好了的茶。
“墨先生说得不错,正是曹魏时期的白玉杯,我们在洛阳发掘的时候,查阅过史料,根据墓中出土的东西判断,很大概率是东乡公主的墓葬。”陈在洲道。
“曹丕的女儿吗,东乡公主?”墨守道。
“我们推测,这个杯子应该是曹丕赏赐给她的,墓中还有一具棺椁,这杯子就是在这句棺椁中发现的。我们认为这人可能就是东乡公主的心上人,张俭。史书中的说法,有可能是真的,张俭因为中正制离开家乡,又得东乡公主的芳心,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了发妻。”陈在洲语速有些急促和激动,说到底这是他工作上的一个重要发现。
“打算当多少呢?”墨守道。
这一下把陈在洲给问懵了,胖子在旁边赶忙打圆场道“不当不当,墨小哥,国家文物,不能随便乱动。这趟来是求您帮忙,这玉杯想必您也能感觉到里头有些东西我们说不好,得您来。”
“里面确实形成了一道器灵,玉器通灵是很容易形成器灵的。这杯子上面血气很重,看样子是见过血腥了。”墨守道“只是第十七家开的是当铺,师父也是留过话的。既然两位不愿意当,那我也无能为力。”
“什么器灵?”陈在洲道。
“人有灵魂,器物也有可能有灵魂,特殊条件下就会产生器灵。”墨守道“刚好你和这杯子有缘分,可以自己看一看。”
说罢墨守直接拉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拂过陈在洲的食指,一阵刺痛传来,然后就见他食指下一滴鲜血落入杯中。接着,陈在洲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切了。
雾气腾起,遮住了墨守,也遮住了胖子,四周变得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远处出现一个黑点点,很快就变成一道道人影。周围都是古建筑,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很快,熟悉历史的陈在洲就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正式曹魏时期的宴会,人人分桌而食。主座之上是一个身披锦绣的女人坐在那里。女人面色清冷,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慵懒的靠在座椅上,手上正捧着一个造型简朴大气的白玉酒杯。她时不时端起酒杯回应他人敬来的酒,也只是每次浅尝辄止
陈在洲能够清晰的看到宴会中的每个人的样子,但是场中没有一个人注意他。
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人吟诗作赋,时而有人手舞足蹈,众宾欢腾。正高兴时,角落里走出一个醉醺醺的清贫书生。说是清贫,实际已经十分落魄了,浑身上下两袖清风,只是一身才学交来一位身世不错的朋友将他带入宴会中。
随行的人正一脸尴尬的要将他拉到一旁去,却不想这书生酒气缠身,一把推开了他。还想在劝时正好女主人来了兴趣,摆手让他不用理会书生就让他在那里。
书生意气风发,醉眼朦胧的看着四周。他转身巡视时,陈在洲刚好看到他的正脸,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这个落魄书生竟然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