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渴望得到男子真情而不可得的女子,看到床上的这对男女真情互动。她的心里到底该作何感想?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真情的宣泄,适可而止。很难,却也不得不如此。
还好那纯洁的雨只是淋在了她的脸上,不然后续的风云集汇,突然再来一场暴风骤雨。那可就……
面对床边站着的目光呆直的女子,宇日逐星也只能尴尬地讪讪一笑。西陆方晴淋了一脸雨水倒也罢了,那是心疼。还差点儿被这野兽把魂给啃了去,那就不大妥了。毕竟,还有诸般的不宜不是?
西陆方晴俏脸红红,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该理头发还是该整一下略显不整的衣襟。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却好像什么也没做。
若待她自然醒起,恐怕还得好几个时辰之后;她是被她哥哥硬生生给吻醒的,或者说是啃醒的。不过啃过之后,那小子也多多少少有些个后悔,毕竟妹妹她……需要休息。
其实,谁也不想做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此时心里最不好受的,反而是这一位从头到尾巨细不漏地看了全场云雨前戏的女子。她也不想干杵在这儿碍眼,可这双脚和这双呆呆直直的大眼睛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干脆根本就听不到有指令传达;整个人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一般,半分也动弹不得。更可气的是,那不争气的眼泪,还偏偏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流个没完。
然而,话虽说得诙谐戏谑,可谁又能真切体会到这女子此刻的心情!谁又能真正给她那破碎的心灵带来稍许安慰!谁又能真正放下自己真心待她!?
看官,你能吗?
宇日逐星和西陆方晴双双下床,胸中翻涌的浪涛好不容易才渐渐趋于平静。看着眼前还在潦草抹着眼泪的姑娘,二人当头便被淋了一场冷冷的冰雨。
冰雨里还夹带着丛丛密密的冰棘,打在脸上,割面生疼。
曾经被玷污的那段痛不欲生的屈辱过往,难道真的就是男子付出真情的鸿渊巨墙吗?难道真的会成为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心中所介怀的污点吗?
谁愿意为这悲惨的女子缝合心中的伤口?
谁愿意真心抚慰她内心的伤痛?
谁愿意甘心成为她生存下去的勇气?
谁愿意化作她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不见天日而早夭!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做一个男人,这样,她便再不用惧怕……
她的眼睛,已化做流泪的泉源。涌流不息……
情真意切的安慰,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需要的。
她只要有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就够了。
西陆方晴对她说了许多安慰的言语,却不能稍减她心中阡陌交错密密而织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传至灵魂深处的痛楚。宇日逐星在一旁默然无语。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她说些什么。
生的希望,转眼湮灭在痛苦之中。
“我好嫉妒你们!嫉妒的想死!——”再失生之希望的女子喊出这句撕心裂肺的话,心中的阴霾更重了几分,已是一片死荫的幽暗。她举步为艰,却已有了坚定的信念。
那是对死的渴望。
宇日逐星挡在她的身前,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却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只是这般挡着她。西陆方晴傻在那里,已六神无主失了方寸。
女子在他有力的大手中,没有挣扎,绝望地闭上了自己的那双迷离恍惚的泪眼,“连你这样的好人都嫌我脏,这天下男子,可还有人愿意要我吗?”她的话毫无情感波动,语气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宇日逐星心中厚厚的阴云中,前一刻才透出的一丝阳光,转眼间便被更厚的阴霾所遮蔽。瞬息之间,他已在心中千万遍地问自己: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他突觉自己脸上有一层面具,早已与自己的面皮粘连成为一体,此刻竟被这眼前的女子硬生生撕开。那种痛,竟如利刃割面。剧痛钻心,钻心到直掉眼泪。
那痛,他再无法承受,生硬抬手,五指戟张,狠狠地捧住女子的脸,攸然扭向西陆方晴,对着女子的脸大声吼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的心好小——!她的心好小……!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男人!
你……知不知道”言至最后,声渐无力,已哽咽不能成声。
女子被这双大手推倒在床上。
她就那般趴在床上,再无力起身,头埋在被褥里面,第一次的,号啕大哭,放肆地号啕大哭:“谁还愿意要我!?谁还愿意要我?!……”
除此之外,一颗心,支离破碎,万念皆无……
直到今天她才真真彻彻地清楚知道,真正让她绝望的,不是受了多大的屈辱,而是没有男人再愿意要她。
这一刻,西陆方晴真真身有体会,情不自禁地扑在她身上。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的心里好挣扎,此时才深深体会到,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真的好难。难到生不如死。
这般无助地伏在她的身子上,仿佛无依无靠,只是这般地伏在她的身上。随着她的身躯抖动而抖动,随着她的身子起伏而起伏,随着她的哭泣而流泪,随着她的伤痛而心碎。
她感同身受,不经意间,身心灵与她交融,织成一体。她发现,不接受她……更难,难到死不如生。
宇日逐星像是一截木桩杵在原地,一截微颤的木桩。一截在釜底烧烤着的木桩。内里爆裂,噼啪作响。
汹涌的伤痛,需要时间平复。
不知,又过了多久……
女子哭累了,喉咙干痛,嗓子嘶哑,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西陆方晴泪眼婆娑迷离,一只小手在女子那软柔单薄的后背上无意识地抚摸着。仿似在倾心聆听着身下女子的心跳声。不知道,这身下的女子,是不是睡着了。
好像有微风吹进。不知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微风过后,静谧无声,不同频率的心跳声渐趋一致。只是心灵当中似乎空荡荡的,空到有些茫然。茫然到可以聆听到那幽远的惆怅。
心灵幽暗处,深邃无声。却总有柔软的实质,倔强地在黑暗中透射出一丝光明。
西陆方晴将身心灵徘徊在生死临界的女子搀扶坐起。女子脑中空白,神情恍惚迷惘,低眉垂首被坐在床边。不再哭叫,不再激动,没有怨恨,似也没有了伤痛。只是这般痴痴地,呆呆地望着脚前的地面,静默无声。
西陆方晴在她身前慢慢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慢慢拾起她那一双握合在双腿之间的小手。稍稍握紧了些。良久,她紧咬了一下嘴唇,下了好大的决心,抬头看着她的脸,美眸中似有柔光闪动,她凝视许久,忽地松开她的双手,捧住她脸,使她仰面朝向自己。
下一刻,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
猝然间印上来的温软柔唇,使得被吻的女子身躯剧震,如受雷殛。极度的惶恐中,惧怕到不敢睁开眼睛。
怦然心动,如一潭死水,突然间有一颗巨大的陨石坠入其中。激起天雨漫空,顷刻间撒落在干涸日久的心田。
“这一吻,我先替着他,你……再给我些时日,容我与我家妹子商议商议,待她点了头,再让他……”
再让他怎样,西陆方晴没有说下去。也许,她再也没有勇气和气力说下去。她好怕!好怕真的会有那一天!
字字如槌,一下下重重砸在坐在床边的女子心底。甚至连站在旁侧的宇日逐星也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身子竟也随之颤抖不已。隐约间,不易察觉地,她那苍白的双颊肌肤之下,竟似泛起了淡淡奇妙颜色。
那双迷离的眼眸深处,似有微弱的光亮在其内飘忽。如一片死灰中,又被微风吹亮了一点点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希望的火星。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宇日逐星直觉地感受到:她的眸光中极细微处,有那么一丝丝期盼的神光,悄悄地,悄悄地,飘落在了他的身上。
……
流云山,紫云峰
云海依旧,朱颜未改。
变了的,是那日渐深沉的思念。
南宫聆玥独自坐在云崖边,痴痴地望着远方天云交际的地方,默默思念着远方的人儿。
“哥——,你还活着吗?……”低眉垂首间一声低语,仿佛是对着天边的人儿,又仿佛是对着自己的内心。
“欸!过来给你姐姐唱歌听!”一声略带嗔意的叫唤从背后传来。那般熟悉,熟悉到竟已成了习惯。已是第七百首了吧?她在心中弱弱地问了自己一句。
风逐月痴痴地望着玄冰中还在沉睡的女儿,那一张美丽而又恬静的脸上,嘴角边似还挂着一丝丝甜甜的微笑。这一刻,仿佛时光已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那一双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
永恒的温柔……
小女儿在给姐姐唱着那远古的童谣,是第七百首。可怜的姑娘还不知道,她的姐姐已开门迎客。或许有一天,她会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又多出了一个姐姐,或者是妹妹……
……
大凤凰城,西陆家
被宇日逐星救下的女子,在她的心中,有生的欲望如将残之火被重新挑旺。久违的微笑,那单纯的微笑,偶而会在无人处悄悄挂在脸上。
只盼望,有人给了她生的希望,也同样给于她活下去的力量。
女子们的闺房中,那女子同西陆方晴一起坐在她的床沿。憋了好多天的一个问题,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如今,是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西陆方晴纯净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睫弯上。柔和的语声中夹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好奇。
姐姐妹妹们也纷纷围了过来,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她的小嘴,一眨眨的,要看里面是不是会突然蹦出几个字来。
怎知刚刚才拔云见日,转眼间阴霾又起。
女子的面上神色忽地黯淡了下来,稠云满布。仿佛这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竟不偏不倚正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敏感所在。
西陆方晴大感诧异,心想难道她竟已敏感到什么话都不能问的地步了吗?然而站在稍远处的宇日逐星见她有此反应,忽地心中一动,似乎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西陆方晴似也觉察到了不妥,那不妥之处呼之欲出,略略忆起母亲说的关于女子身世的话,却也没往细处想。情急之下正要说些安慰话岔开话题。
正此时,低眉垂首中的女子却幽幽地开了口,而且语出惊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名字了”
闻听此言,众女子倍感错愕。当然,这其中原由除了西陆方晴,众女子们自然未曾知晓,只是西陆方晴略一思索之下才恍然大悟。是了,刚刚情急之下也未曾细想,这个问题,换作是谁只怕也不想回答了。
正思及此处,忽听女子又低声道:“西陆姑娘……你……想叫我什么,就随意吧,我应着”听得出来,这话倒是真心话,没有半点作伪。
西陆方晴是个聪明姑娘,自然知道此时再无需多说什么多显礼貌的废话。明摆着这一点正是姑娘心中痛处,一处伤疤,最好永远不要有人有机会再去触碰。
一念及此,她忽然伸出双手,葱白玉指在女子的双颊上轻轻揉捏了几下,弯起食指轻抬她的嫩巧的下巴,注目在她脸上。女子被她看的心里有些慌乱,只觉双颊微热,半闭着眼睛,目光羞怯地忽闪在侧,不觉间呼吸竟变得紊乱粗重了些。
西陆方晴心中窃喜,假装没看见,直了直身子,另一只手半握成拳,只伸出一只白玉一般的食指轻击自己的双唇。眉头微锁,口中嗯声不止,思索间口中低语:“嗯……让我想想”。
半晌,灵感来袭,她面上一喜,立刻捧起女子羞红了的略显消瘦的俏脸。微喜道:“不如……,就叫你百合吧!”
刚刚这片时的光阴,女子几乎羞到不能自已,好不容易捱到有了名字,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听不懂这百合其意,以她所猜想,多半她会给自己起个丫环的名字,比如小环,小玉之类。却不想她竟给自己取了个这般陌生的名字。
“百合……?”女子微微皱眉,默念了一遍自己的新名字,却百思不得其解,怯怯地弱问她道:“这百合……是什么意思啊?”
“我妈说,百合是上古时候,一种极美丽的花。当中最美的,却是生长在幽谷中,在深邃的幽暗当中依然倔强绽放。就像……嗯……,你”
你字还未落音,百合已潸然泪下。不自禁地伸出双臂紧紧搂住西陆方晴的柔软而又坚强的纤纤细腰,脸贴在她的胸口上,感恩而泣。口中模糊不清地叫着‘妈’,那一个赋予了她纯洁的名字的称呼。只是她不知道,那称呼的主人,曾几何时,却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曾经是,现在依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