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三国相互依存天下太平,形成一片繁荣强盛的景象……
就这样过了段幸福、安稳的日子,由于皇甫凉此前领兵打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长久以来的损伤使其生命消耗殆尽再难支撑,最终突发旧疾,没几个月就驾崩了。
奈何国不可一日无君,将皇甫凉匆匆下葬~江雪晴强忍悲痛控制情绪,镇作起来面对满朝文武。因为她知道,皇甫凉的离逝会让些许鼠辈蠢蠢欲动,那些手握权势,满腹野心之徒亦会生出夺权之心。
太子尚且年幼,一个皇朝的更替看似寻常,然,步步艰难,稍有偏颇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待诸事均已处理妥当~太子皇甫翛即位,史称重熙帝。江雪晴尊皇太后,垂帘听政辅佐新帝处理朝政要务,待其成年归还朝政于新帝之手退居后宫,偶尔重熙帝会来教讨国政之事~闲暇之余煮酒烹茶,养花散心倒也乐得自在!
午膳时分,刚下早朝的重熙帝回宫换了常服,便步伐矫健、马不停蹄的赶往凤宜宫~
此时的“傅太后”(江雪晴)正好准备用膳,见重熙帝前来命人添置器皿……
“儿臣给母后请安!”
“陛下来啦!快~坐到哀家跟前…”
转眼说话的功夫,重熙帝同江雪晴一并坐在舒适宽大的贵妃软椅上。江雪晴用绫罗手帕为重熙帝擦拭汗珠。
“气息如此急促,想是跑来的吧!
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毛躁。
小元子也不跟着提醒点儿,万一磕着如何使得。”
话音刚落,太监急忙请罪~
“奴才该死!”
江雪晴还未出声,重熙帝强先说道。
“母后别怪他了,是朕急着来…哪还顾得上其他啊…”
在此时宫女上前为重熙帝添置、摆放碗筷~
“陛下自幼就性子活泼,秉性纯良这会子怕是更甚从前啦!”碧儿在一旁打趣,说笑间气氛也愉悦了不少……
“陛下来得可巧,这不膳房新添了几样点心,还都是陛下爱吃的。”陌晚边说边朝重熙帝微蹲行礼~~
“姑姑侍伺母后多年,又对朕照料、爱护有加,快快免礼。”
江雪晴端坐椅子之上,不觉展颜一笑。
“瞧你紧张的样儿,怎么母后就这么不近人情,难道还能责罚了小元子不成。”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重熙帝匆忙解释道。
“来~尝尝这粥羹!”
重熙帝看了眼放在面前的米粥,嘴上推拒道:
“不忙,暂且放放!母后~今日朝堂上…”
“陛下!”
皇甫翛正欲说下去,却被江雪晴制止。
“陛下如今已经亲政,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朝堂之事也不必再说与哀家。”
“可是~”
“自六岁起你便跟着你父皇处理朝政之事,母后相信陛下会继承你父皇的遗志,成就太平河山……”
见皇甫翛作难且面容局促,江雪晴安抚道。
“治理朝政虽然艰难,但若换个角度去看待问题,反倒变得简单。”
端起米粥,江雪晴仔细给重熙帝讲解其中厉害关系。
“譬如这碗米粥,看似普通的食材,却能发挥不同的作用和功效。可熬制成粥,亦可烹制成糕饼小食。盛粥的器皿则相当于屏障,保护其不会漏出。同时二者相互依偎,谁也离不开谁。”
随后江雪晴指向盘中糕点继续说下去~皇甫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停留在一碟碟精致的糕点上。
“而这各色点心相当于是锦上添花,在它的衬托之下,也为平淡无奇的粥,增添了别样的滋味。
故此,每当食用时,亦会惦念起它所带来的益处,长此以往就会发挥自身用途----记住,即使卑微如蝼蚁之人也万不可轻视。”
“母后是想说,任何事物都有它的用处,就像马钱子,可以是害人的毒药,也可救人性命,关键在于如何利用。”
皇甫翛的觉悟让江雪晴很是欣慰,对他的答复颇为满意。
“或许威力不大,若用对地方,仍能使大厦倾覆;
另外,倘遇比陛下出色,且有谋略、有学识~者,陛下切不可因妒才而废弃不用,须知人无完人,应礼贤下士……朝中官员各有各的心思,今日尚且朗朗乾坤,明日保不准就暗度陈仓。
有忠君的股肱之臣,必有贪污腐败之奸诈逆臣,历朝历代皆无避免。
如何去管束、辖制这些人需你自己思量猜度。”
接过江雪晴递给自己的粥羹,皇甫翛尝了一口用心品味,深思江雪晴的一番苦心良言。忽而茅塞顿开,面色愈发舒缓~~
“母后之言,儿臣通悟!必不负母后苦心…”
闻言,江雪晴也渐渐露出笑容,等重熙帝走后~季禾从怀中掏出信件交给江雪晴。
“世道还真是不公。
关心我的死于非命,偏偏罪行昭昭、恶贯满盈之徒逍遥法外,果然祸害遗千年啊!
呵~既是如此,就怨不得我推波助澜了。”
“公主~”
“他贪生怕死、畏缩隐忍,不代表我就要忍气吐声。
连沫冉都已出手,本宫又岂能落于人后呢!
哈哈哈~欠下的债孽,一个都别想逃。”眼神中透露的悲伤与愤恨久久不能平复。
江雪晴借一碗寻常的米粥,用自己的智慧巧妙的向重熙帝,阐述了整个国家今后该如何治理。
“米粥”就好比百姓民生,看似平平无奇可却是立国之本,民心若失则功败垂成。然,百姓在乎的不过是三餐一粟得以果腹,至于皇位之上坐着的究竟是谁跟本不重要,正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盛放米粥的“器皿”相当于是横在君王和百姓之间的一堵城墙。也就是朝臣,把能够打动他们的筹码给足,才会去思索有用的护国之策。如此形成建立起保护屏障,当敌人进犯时才不至于溃不成军;
“糕饼”,等于是君王所能给予臣子以及百姓的报酬。或者说是额外附赠于他们,在劳动所得之外的东西。人都是利己~所谓无利不起早便是如此。
如何用人,管理朝局、觥筹交错……则要靠君王自身的能力。
其实,只要掌握“游戏的规则”利用人心的私欲抓住其中漏洞,操控朝纲将整个皇朝玩于掌中亦无不可。就好比你下了一盘棋,落下的每一子,你都能预判它的未来。毕竟,棋子是跟从持棋之人心意而行……
“背上的疤痕~可还会隐隐作痛?”
面对江雪晴突如其来的问题,季禾顿时矗立原地,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开口~
“陈年旧伤早已无恙,绕公主惦记至今。”
“伤口可以愈合,疤痕却在身上留下了永久的烙印。我岂会忘记,这伤是因救我所致。”
“当时父皇正与麗国使臣谈判,未料麗国根本无诚意和谈…中途把我从勤政殿掳走以此做要挟…你冲出来将我救下,也因此将其误杀。”
“此乃属下职责,本不值一提。”
“他作为父亲,首先想到的不是安抚受到惊吓的女儿,反倒是怒火中烧的拔剑朝你背后砍去。呵呵~质问责怪你的出现。
鲜血顺着你的臂膀流淌下来,直至将地面石砖浸染的绯红。骨头裸露在外,清晰可见…”江雪晴不由得仲手,触碰季禾曾经受伤的地方,现如今留下了道道面目可憎的伤疤。
说到这季禾鼻子一酸,回首往昔发生的事仿佛昨日般历历在目。
“好在公主无事,不然属下百死莫赎。”
“你用身体将我护在怀里,怕我看了会惊恐。但浓烈的血腥气,和你当时因体力消耗而虚弱的颤抖~我都感觉到了。”
这刻江雪晴眼眶异常湿润…
“你不该出现~”
江雪晴的话让季禾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并不明白~
“公主此话何意?”他脑袋稍稍歪斜,诧异万分。
只听江雪晴浅笑一声~
“你定然觉得奇怪。因为不管我伤或是死,他都没有想过要救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有了,一个出兵讨伐麗国的完美借口罢了。
我,便是请君入瓮的诱饵。否则你以为本宫怎会恰巧出现在勤政殿,又为何影觞同我形影不离,偏偏那日没了踪迹。
他早就知道麗国无心议合,此番必会有所动作~若来虞国嫡公主被麗国刺杀,派兵讨伐岂非顺理成章。你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害他无法式得更多利益……又怎会不受牵连呢!”
季禾心中一顿,些许错愕~
“陛下暴虐…不想对公主竟也…”
“哼,其实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他嫉恨比自己优秀才能出众者,故将其放置。
任凭奸诈狡黠之徒横行朝堂,弄得乌烟瘴气、满目疮痍。险些使我来虞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晚间阴雨绵绵,屋外风卷泥沙,雷霆作响~~
“他这种人怎配得上父皇二字。做错了还不许人说,一副唯我独尊、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样子。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可真到实施起来的时候,又变成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行径。仿佛所有事在他眼中都与自己毫无关系,隔岸观火看得一出的好戏。
话又说回来,若无母后,没有公羊家的支持他一个无所作为的皇子拿什么坐稳帝位,又凭何为皇。我也好;二皇兄也好;黎民百姓也罢不过皆是他,实现野心私欲的微末棋子。所有阻挡他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才真是万民之殃,我来虞之灾难……”
只见江雪晴若有所思的,捧起摆在自己面前的粥。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翛儿都大了。”
“是呀!陛下日渐长成……太后也该宽心了。”
“可惜,有些人回不来啦!”
江雪晴呢喃着,身后的侍从出声应道。
“太后!您还是要注意凤体才是~”
“近来常常梦见,我们还在来虞国的日子,那时影觞也在。习武、练功……”
江雪晴神色忧思,拨弄汤匙~紧接着踌躇,抬头望向季禾。
“那时公主最是调皮,属下们常招架不住~弄得影、统、领…”
话说一半季禾忽觉失言,立刻停下~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神情,江雪晴释然一笑。
“那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季禾内心十分苦涩、心酸,有时候他倒希望江雪晴能哭出来也好,至少可以把委屈~释放出来。或许是幽伤过度,自影觞去后,无论再经历何事江雪晴都哭不出来了。亲近之人瞧着唯有担心…
“我那所谓的父皇、母后还真是绝配。一个利益熏心贪得无厌,一个唯利是图好无底线。哈哈哈~为何老天要给我开这样的玩笑。”
“公主~”季禾本想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你不懂!影觞~就像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总能在我低谷、狼狈的时候,驱散黑暗照亮希望。”
越往下说,江雪晴的手指就越发颤抖,连同紧握着汤勺的碗也一起摇晃。
“兴德十三年,正值初冬~父皇、母后一行远下绛州寻访游历。就在此时凑巧我牙疼发作,而知晓、负责主治我病情的太医也去了绛州,其他太医不敢贸然用药,脸颊更是痛到肿胀如球,一时间宫里乱得如锅粥。”
“……原本半日便可往返,他们却拖延足足七日才赶回。那段时间里我痛到身体抽搐,头疼欲裂四肢冰冷几度昏厥。你没有体会过那种从白日,等到黑夜是有多么的无助与绝望。还好有影觞陪着我,他握着我的手,在床榻前对我说只要他在,就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人。”
“不知怎得,虽然身上热得发烫,但我却感觉阵阵凉意冻得发颤,是他的话让我格外安心。如一股暖流般涌入体内,竟让我暂时忘记了疼痛和刺骨的寒意。”
素雅华丽的大殿里回荡着二人的对话声,气氛却格外阴沉、悲凉。
“想来公主对…颇为依赖…”
江雪晴没有回答,接着述说过往心事。
“等到他们回来,首先不是安抚、关心我的病况。我清晰的记得他将太医所配的止痛药重重的砸在了我脸上,摇晃着我那副早已经痛到麻痹无力反驳的病躯。
咒~咒骂我为何还不去死…当时由于牙疼的原故耳朵异常刺痛,可那句话却像千万根针扎在胸口般煎熬。”
“因为病情拖延导致痛处发炎,太医不得不将其割开把脓包挤出,故此近一个月我都无法开口~他们走后,影觞抱着我----泪水就那样不争气的流下,是他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何时他都在。”
“次日,我从睡梦之中惊醒,遍寻影觞踪迹无果正恐慌不安时,就在此刻殿门突然打开。
他就那样迎面走来,手里还端着碗粥…说是久未用膳,若吃鱼肉难以消化,增加肠胃负担。这种清淡的粥食却最是养胃,且不会刺激伤口…就这样他端着那碗温度适中的粥,在我床榻前一口一口的喂我喝完了那碗粥。”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等我睡下偷偷到小厨房捣鼓至天亮,亲手为我做的。说来奇怪,那样平淡味道又粗糙的粥,我竟会觉得美味,远胜任何珍馐美馔。”
端详着碗将汤勺拾起,舀了少许米粥江雪晴缓缓递入口中。顿时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因为只要看见这粥,她便会回忆起同影觞的过去,就会想到影觞鲜血淋漓倒下的场景。不由得口里充斥着满满血腥气味让她痛苦难耐……
季禾见状将碗从江雪晴手中夺下,俯身放置回桌案之上。
“公主别这样,能遇见您这般体贴、关怀下属的主子是我等的幸运。况且,影统领的事与您并无干系更无需自责。”
此刻,江雪晴像是个稚嫩的小女孩,没了平素的威严,面前的男子成了她倾诉的对象。拉住一片衣角朝向自己方向拽去,眼角胀红缓缓张口~~
“我是不是很没有,连个在意、对我好的人都护不住。季禾,你说~他会不会怨我…”
“不会的!影统领曾与属下闲聊,说公主好比似火骄阳,炽热、明媚充满活力。他希望公主可以一直那样,做回自己最真实,没有任何顾虑的时候。此生所愿就是公主安好,命都交给了您,又怎会有怨呢!”
季禾的话虽无太大波澜,却也让江雪晴释怀一二。看着季禾的面庞恍惚间想起了影觞,不觉手已提到半空之中,缓缓搭在了季禾的臂膀之上~
“说来你还要比我年长一岁!幸好,你们都还在…”
兴德十三年,五月,二十八日,秋。
来虞皇宫
江雪晴和亲当日~
此刻雪阳宫里,宫人正为长公主远嫁而忙的不可开交。
宫女为其佩戴釵环,梳理仪容。待一切准备妥帖~~
宫女甲:“公主不愧是我来虞最美的女子…这大红喜服多吉利啊!”
宫女乙:“可不是,将来公主嫁到千临国就是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又同为来虞的嫡公主何其尊贵。”
宫人说笑着,各个流露出开心的神情。唯独面前这位红妆着身,满头珠翠即将要出嫁的女子,脸上却无半分喜悦之色。
通过镜面折射出来的也多为幽怨愁容,直至一人进入,方眉头舒展添了丝喜悦~
“影觞!你来啦~”
只这一句急切的站起身来,脚刚要迈出去便收了回来。突觉于理不合,故将其余人等遣出殿外,才让其上前说话~那种发自内心的情感难以遮掩,不免有些许失落。
“好看吗?我这样装扮好不好看。”
“公主为何~~”
男子本欲有千万句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支吾回答女子的问题。
“很美…真的…”
“呵呵!你知道的我最不喜这大红色了,会不会显得老气横秋~”女子哽咽着,泪水停在眼眶周围,她强忍心中的难过,挤出来的笑容都是苦涩而僵硬的。
“公主生的美艳,自是穿什么都好看,即使素衣白裳也段不会失了颜色。”
在听到男子给出的答复后,女子取出妆奁中盛放的木匣子。精致的雕刻花纹栩栩如生,海棠栖凤洒以金粉绘于其上,灵动而贵重无比。
打开匣子江雪晴从里面取出幼时曾佩戴的钗环,对着男子深情款款的说道。
“还记得这钗子吗,我要你亲手为我戴上。”
影觞双手颤抖着接过钗子,内心的不舍与挣扎使他矗立在原地。此刻,周围环境显得异常安静,甚至于影觞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清楚听见。
反观江雪晴已经坐下,对着铜镜照出那副惊艳世俗的倾城之姿。
绕到江雪晴身后,影觞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发钗,戴在了她右侧的发髻上~
“真好!就像儿时一样,可惜以后你不会再为我梳发,亦吃不到你做的饭食了。”
江雪晴扶手去摸额头,望着那支钗子感慨,出神良久~
“我要你记得我最美好的样子。”
江雪晴转过身子,面对身后的影觞,牵起那双如皓月星辰般温柔可靠的手掌~
那一刻,影觞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把江雪晴揽入怀中,影觞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不安,他怕江雪晴离开……连同呼吸声都变得急促。
“我带公主走!我们离开这里,去个无人找到的地方…让他们先踏过我的…”
江雪晴拍打影觞臂膀,试图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我可以抛下一切跟你走,纵然我们冲出众兵重围,去到无人认识之地。但你会就此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拐带公主出逃悖逆犯上,只这一条便足矣被天下笔伐……”
“况且,你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来虞国的百姓为此而惨遭战火荼毒。”
“你不能,我更不能~”
无可奈何,却又只能安于现状,江雪晴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陷入痛苦之中。
“这一世我们背负了许多,无法逃避的责任跟使命,都太怯懦。
今生,有你这番话足矣。
我不愿像个物件被推来送去,我只想做你的阿雪----如果可以下一世,换你、娶我、可好~”
“不,我们或许还有其他方法…”
明知不可逆行的事,一向稳重的影觞到了此时,对如今的局面却也自欺欺人的骗着自己,奢望能有一丝可以扭转事态的契机。
“让你留下不仅仅是为了皇兄…我要你替我守在这,守住我们曾经的回忆…”
纵有不舍影觞还是应声答应,他紧攥成拳头的手掌被指甲刺破,也因此渗出几道模糊血丝。却不足以使他疼痛,因为他的心早已痛到无法喘息……
“属下~遵命!”
就在此时,宫女隔着门在殿外喊道:“殿下!吉时已到,您该启程了~”随之气氛瞬间陷入极度尴尬的境地。
“好啦!我该出嫁了~”
那一刹,江雪晴笑的灿烂,她想让影觞记住…却不想这一分别,竟会经历如此险象环生之巨变…
说罢江雪晴奔向殿外,独留影觞原地神伤。
在宫女的搀扶下,江雪晴的仪仗正朝江墨卿缓缓走来~
一袭耀眼红装拖地吉利透着喜庆,本该是欢喜的,可不是怎得这满眼的“红”却显得格外讽刺。以牺牲亲妹妹的幸福为代价,换来自己帝位的稳固,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开心的起来吧!
“皇兄!”
江墨卿转过身来面对着江雪晴,眼中神情亦透露着不忍,万语千言会上心头~
“是皇兄无用,非但不能庇护你。如今还要搭上你余生的幸福稳固我的皇位----皇兄亏欠你太多。”
一双温润如玉,手指纤细的手掌搭在江雪晴那瘦弱的肩膀上,从眼眸之中所带着的关心而酸楚以及作为兄长的,担心和自责愧疚之情让人触目。
“皇兄别这么说,更无须为我担忧。从前都是皇兄照顾我,而今能为皇兄分担一二我很高兴。只要关乎皇兄,纵然涉险臣妹亦心甘情愿。”
“不许胡说,什么涉不涉险的…为兄只要你好好的…”
说话声已然泣不成声,抱住江雪晴眼看江墨卿眼角泪水就快流出来。
“皇兄,以后不能时常伴你身边,可不许再像儿时一样,忙起来连饭食都忘了吃。
若是累垮了身体,便就得不偿失。
暗、影卫历代皆由皇室培养,其存有一定震慑力,我将影卫留下辅助皇兄,这样朝堂之上群臣行事多少也会有所收敛。”
只一刻,江墨卿朝影觞望了眼,对江雪晴又道:“皇兄答应你!影觞也会替你看顾,定不叫你牵挂。”
闻声江雪晴释然一笑~
“有皇兄这句话,臣妹便也安心了。”
“你于他…你们…”
“皇兄!”
江墨卿本有话欲说,却被江雪晴抢先一步打断。
“俩个无缘的人,与其相互纠缠让彼此痛苦倒不如断、舍、离的好。纵然不见,心中也还是念着对方,未尝不是好的结果。我已身处炼狱,又怎敢把他拉入泥沼。”
“你…往后不知会何等艰辛,终是皇兄害了你…”
“我这一生,或许本就是不合时宜的。生在皇家,犹如雀鸟困于囚笼无法自救,若他能像雄鹰般自在翱翔天地间,替我踏遍山川美景,到我想去之地,岂不比俩人一同困住要好得多。”
空中匆匆闪过的飞鸟,勾起江雪晴对自由的渴望。
对此江墨卿万分无奈,却又苦于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政治联姻,而苍白无力的劝慰了江雪晴几句。
“你自幼便最有主见,凡是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
也罢!你既心意已决,皇兄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要答应皇兄,在千临受了委屈记得传信回来,切不可独自承受~无论何事,皇兄都会为你讨个公道。你身后是整个来虞,皇兄跟来虞子民会是你最坚固的依靠。”
听完江墨卿的一番言论,江雪晴强忍泪水退后几步,突然弯下身子跪在地上。
“此去一别,山高路远恐再无相见之日,还请皇兄千万保重,祈愿皇兄长乐未央,康泰安宁。皇妹就此拜别~”
与江墨卿一阵寒暄告别,不觉已到了和亲的时辰。前方阵势浩大,红绸迎风飘拂于空,华贵无比的送嫁车马立于眼前,而影觞也早已在旁等候多时,江雪晴迎面朝他走过来的那一刻,瞬间令人揪心……此情此景总归有些唏嘘。
“愿公主此去幸福无忧,属下送公主。”
望着蔚蓝的天空,阳光炙热照在身上暖意且带着几分刺痛感,大雁迎风飞舞徘徊。
“幸福~无忧~难怪从前极为厌恶这大红。呵呵,今日才知无法与心爱之人白首同行,因而嫁于何人,开心于否皆不重要。”
就在江雪晴踌躇之余,腰间所挂香囊不慎遗落在地,此刻恰被影觞发现,当即弯腰将其拾起。借着归还香囊之际~~
“公主~不能食用腥辣之物,否则就会…发炎肿胀,今后属下无法再侍奉殿下左右,公主切勿贫嘴…不然,又要吵着吃冰镇梨汤啦!”
这一刻,江雪晴顿时崩溃。隐藏在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顷刻之间滴落到影觞递给她的香囊上,泪珠四散飞溅于影觞手心…
她吃不了辣,其实只要稍微观察是都会注意到的细节。可偏偏她的父皇、母后却不知道,反倒认为是她矫情、做作,还每每让其吃很辣的食物。就连她喜爱酸食,不喜甜食也是丝毫未曾留意过----唯独影觞记得她所有的习惯、爱好,知晓她的脾气秉性,了解她心底的脆弱。
“不会了,因为~不会有人做的比你好吃…影觞哥哥,永别了。”
此话一出,顿时牵动影觞那颗早就被刺痛的内心。犹如火山岩浆爆发般喷涌而出,灼热且沸腾。
那一刹~江雪晴的情绪险些失控,紧紧握住影觞向自己伸出的手臂,含泪上了车驾……泪水便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下,将绸衫打湿,把本就刺目的大红嫁衣彻底浸染。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满眼的红缎喜服是幸福、美好的象征,但对于被迫远嫁,跟心爱之人分别的皇族公主而言,这无疑是绝望、不幸的开端。
其实,有桩事儿是江雪晴一直不知道的。对影觞来说她是他生命的全部,所以他无法忍受旁人对江雪晴的伤害,纵然是天子也不行。多年来他陪伴着江雪晴一路走来,种种经历皆看在眼里,铭刻于心……因此,当叛党斩下夙凛帝首级后便暗中将其~~也就是说,夙凛帝自下葬皇陵起,就已经变成了阉人。
这对于帝王来说是天大的耻辱,成为百姓茶余饭后舆论的谈资。同样影觞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背负一世的骂名,但只要触及江雪晴,他干冒天下之大不韪……
“吉时已到,公主出嫁!”
就这样在大臣的叫喊以及礼乐声中,踏上了悲惨的和亲征程。
道路艰险难行,马车颠簸…扰乱着江雪晴的思绪。眼角泪珠随之飘落马车外,与风沙融合,消散在空气中。
望着远处的仪仗车驾渐行渐远,直到从影觞的视野中消失,他站于风口暗自伤怀。
江墨卿走上前来,拍了拍影觞胸堂惆怅万分的说道:
“如果可以朕何尝不想…终究是朕对不起你二人…”
纵然影觞面上并无太多波澜,但眼神却是游离状态。惊闻江墨卿的声音,他猛的一征,对着江墨卿拱手行了一礼~~
“陛下别这么说,您是公主最敬重、在意的兄长……属下只盼完成公主的心愿。”
影觞内心:只要公主幸福平安,把我忘了也是好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往事也就此浮出水面。
当年江雪晴初到千临,之所以会在众皇子中,选择皇甫泽作为联姻对象,并不全是因为皇甫泽设计“英雄救美”使江雪晴沦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则是,皇甫泽眉宇间有三分酷似影觞…毕竟,那时在江雪晴心里两国联姻已成定局,既然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嫁给谁便也就无所谓。
她将他当当作了替身,虽不爱,但扶持他上位,助其得到了心心念念的龙座。只是却未曾想到他会同沈梦柔勾结,最后居然合谋将自己害死。
有些事…终归…从一开始就错了~
时光流窜过去一月有余,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就在来虞国祭祀节当日,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阴云密布于郦陵之上。(郦陵:历代来虞国君安葬的地方。)奇怪的是周遭方圆百里都无异样,唯独在夙凛帝的位置降下天雷,其棺木更是被炸的四分五裂……
有人说是其生前恶事做的太多,故此上天降下神罚以示警告。还有些奇人异事则认为,是宵小之辈,惦记陪葬的宝物所搞出来的。事后江墨卿也曾派人去修缮皇陵,可每每要动工之际,地表都会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导致郦陵一带的农业落后,拖了几年无果,便也只好由它荒废。
总之郦陵百姓怨怪上了这位夙凛帝,认为是夙凛帝倒行逆施,德行有愧惹怒上苍才招此灾祸。更有怒恨者将其残骸抛出,鞭尸以平其愤。
年关将至,转眼重熙帝也到了成婚的年岁,满宫上下忙乱不堪,热闹非常~
宫女甲:“唉!听说了嘛~陛下即将要迎娶茂国公的孙女为皇后。”
宫女乙:“可不是,现下宫里都在传这事儿。”
宫女甲:“我曾在一次宫宴上偶然瞧见,骠骑将军夫人领着那位未来皇后入宫拜见,不仅人长得貌美,性子也温婉贤淑。说是对待下人宽厚、仁慈,从不过分苛责。”(骠骑将军夫人:即将成为皇后的,茂国公孙女蔺姝之母。)
宫女乙:“茂国公府满门忠烈…其父战死沙场,又无男丁承袭…如今也就这位嫡亲孙女了…教育出的女儿自是不会差。”
宫女甲:“照这么看来陛下跟蔺大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呢!”
宫道上俩个洒扫宫婢私下嘀咕着~~
“哎呦!现在宫里忙着春节席宴上的大小事务,膳房这边人手不够,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
闻声探去,一个略微年长的老太监,气喘吁吁的说道。
二人放下手中伙计,正要跟上时又被方才太监叫住~
“等等~切记!给陛下、太后以及众大臣准备膳食,重中之重断不能马虎。”
“是,公公。”
宫女恭敬回应后离开~~
“嗯,去吧!”
初春过后~重熙帝迎娶蔺姝为后,帝后大婚政局也近一步稳固。
婚后重熙帝与皇后恩爱非常,相敬如宾……三月后秀女大选,重熙帝又纳了太傅之女宗政鸢姬入宫,册封为妃封号“颜”。(由于宗政鸢姬是重熙帝恩师的女儿,同重熙帝年纪相仿,所以时常进宫,成了皇甫翛的伴读。比皇甫翛小两岁,家中排行第三。因其性子跳脱,古灵精怪也成了重熙帝少时的一朵“解语花”,有不顺心的事情都会与她说上一二,心里却只当她是亲妹妹般对待……)
凤宜宫~
“哈----哈哈!”传来欢笑声。宗政鸢姬刚入宫安顿下来,便到凤宜宫来陪江雪晴说笑~
“这孩子,还是和从前一样爱开玩笑,逗得哀家高兴。”
“臣妾在宫里的时候,就常常被太后娘娘照顾…臣妾早将太后当成亲长般尊敬。
因前些年病着回府体养,许久未见太后心中实在挂念的紧,所以才贸然叨扰太后,就怕太后嫌臣妾…”
宗政鸢姬声音清软、甜糯,话中还添了几分孩童的稚气和俏皮。
“鸢儿真是会说话,难为你还想着哀家。”
“太后娘娘严重了,太后宫里的点心、小食最是滋味,臣妾在家住的时候甚是怀念,这下可有囗福啦!”
江雪晴面露喜悦神色,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若是爱吃直管来凤宜宫就是,如今你住在宫里也方便了,倒能时常陪衰家说说话。”
陌晚朝殿外招手示意,随后三、五个宫人端着各式精巧菜点、糕食走进来。
陌晚道:“知道三小姐今日入宫,太后一早就命人备好了三小姐爱吃的糕点和几样小菜。太后可是高兴坏了,这不早膳的时候多喝了几囗汤粥呢!”
“松仁糕、桂花甜酪、栗子酥、荷叶糯米鸡……还是太后娘娘对臣妾最好,都是臣妾爱吃的。”
另一边,日头正盛,落在地面透着温暖,鲜花肆意绽放生姿摇曳,蝴蝶迎空翩然起舞处处春光无限~~
御花园里重熙帝正逛园、赏景…
太监向重熙帝回禀:“颜妃娘娘午时入的宫,现下正在凤宜宫陪着太后说话解闷呢!”
“嘻~鸢儿那丫头,最是古怪精灵,也就她能把母后逗开心啦!”
重熙帝心头开怀露出笑颜。
“是呀!太后许久都未这么高兴了。
奴才记得,从前陛下生病不肯好好吃饭,急得太后娘娘束手无策,三小姐居然跑到池塘里抓了好大一条鲤鱼,直接去膳房烹制了什锦鱼羹端到陛下面前,谁知陛下竟都喝了,并且身体一日好似一日。
就是后来太后知道仍是吓着了,却也心慰三小姐的实心和对陛下的情意。”
说着重熙帝及随行侍婢仆从,在一处桥上停下,太监又道:“陛下与三小姐自幼就在一处,彼此陪伴嬉闹…如今三小姐成了陛下的妃嫔,情分又深,着实是难得的佳话啊!”
“那是她头回下厨,将糖跟盐还给搞混了,朕可谓是生平第一次,喝到甜的鱼羹啦!反倒是鸢儿弄得一鼻子的炉灰,活像只花脸猫,既可爱又好笑。”
“颜妃娘娘率真、活泼,心系陛下确实难得。”太监顺着皇甫翛的话头说道。
“…说到鸢儿…有些怀念起儿时~”
日落西山,不觉黄昏已至,气候变得阴冷刮起阵阵凉风。
“起风了,陛下当心着凉。眼看该用晚膳~陛下看是去…”
太监嘴边的话还未完全道出,皇甫翛冲其使以眼色,太监立马心领神会。皇甫翛前面走着,后面太监便挥动手里的拂尘怪声喊道:“摆驾蒹葭宫~”
与此同时,永安宫亦是好戏不断,蔺姝身边的乳母嬷嬷得了风声,正同其状告、挑拨~
“真不知那小贱人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前脚刚进宫,这才短短几个时辰,就引得陛下去了蒹葭宫。”
话说这位嬷嬷也是个急性子的,听了几句闲言碎语便火急火燎的跑来说嘴,又见蔺姝似乎不大当回事儿的态度,越发急切起来。
“哎呦~我的娘娘呀!如此下去,日后这宫中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您,您怎么还有心思看书…”
虽然有人吹耳边风,但蔺姝也并非是没有主见,任人摆布、揉搓之辈。当初选择蔺姝为皇后,看重的就是她行事有自己的章法,最是清醒,看得通透的“明白人”。不会被旁人三言两语所蒙蔽。为人公道,更不会因私而偏袒、报复……
等老嬷嬷说完,蔺姝放下手中看了大半的《盐铁论》表情平淡~~
“这是什么大事,竟值得嬷嬷如此。未免太过小提大作,今朝只是风吹草动就坐不住,赶明个若是出了比这大的事,岂非还要一头碰死不成。”
“可这…老奴…”
“颜妃与陛下是自幼的情分,何况今日是她入宫的日子,陛下去看她也是情理之中,若都如嬷嬷这般能成什么气候。
本宫知道嬷嬷的心思,但有些事本宫自由计较,旁的并不是你该操心的。”蔺姝对其申斥告诫了一番,随后又对贴身侍婢嘱托~
“乔嬷嬷年纪大了,不甚灵光,说话没个遮拦。却也是为娘娘着急替您担心,怕娘娘您吃亏。”宫女云竹一旁劝慰道。
“外人糊涂,难道你也混忘了。本宫这皇后说穿了不过是个空架子,父亲亡故于战场,亲族又无人可以倚仗。祖父年迈早已年过五十,纵使能支撑…百年之后风雨飘摇,如无根浮萍那时便真是由人宰割了。”
“不会的,娘娘别想这些烦心事,有陛下的宠爱,身份尊贵,还有茂国公府,老国公会帮娘娘的。”
“呵~尊贵?一个没有父兄撑腰的皇后,什么尊贵、体面都是唬人罢了。嬷嬷脾气太直这原是好的,坏的是恐被人利用。
毕竟这是在宫里不似府上,心思各个七弯八绕,复杂多变。稍不留神若再传出几句胡言乱语,被人听了去当枪使,那时我再管束估计早就尸骨无存啦!”
“娘娘心细,思虑极是。”
凤宜宫~
“陛下已经在蒹葭宫,算算时辰应当是在用晚膳。颜妃娘娘入宫,引得太后娘娘愈发像个孩子啦!”
“日后宫里可就热闹了,这样单纯的笑声不知能否再听到~”
陌晚扶江雪晴到床边坐下,望了眼窗外,随即半开玩笑的说道:“娘娘就别操心了,依奴婢看皇后贤良敦厚,颜妃机敏伶俐又是个直性子的脾气,或许俩人能相处的很愉悦。”
宫人进入,将沏好的茶水递给江雪晴。
“昨个太后还嚷嚷着要吃西湖醋鱼,前儿因小厨房会做这道菜的师傅伤了手,就给耽搁了,这会子太后倒不想着吃。左右那些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太后又何必抓的太紧。”
“希望如此吧!对了你不提鱼我都忘了,记得明日再让膳房做点山楂糕,还有陌晚你爱吃的芙蓉饼。”
“是,奴婢明白!”
月色清冷,烛影微红照射人心,在二人的谈笑声中度过了一夜……
次日,宗政鸢姬依照规矩向皇后请安,此刻人已在蔺姝的永安宫。
出乎意料的是俩人颇为投缘,相谈甚欢。没有深墙宫闱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的只是好友间的真挚情谊……
在以后的宫廷生活里,她们的相处模式也极为融洽,胜似姐妹。换句话说,她们是彼此依附,一个是身份尊贵而无靠山的孤女。一个是明艳光鲜,风头正盛的太傅嫡女。在这场利益关系中,又恰好投契。
朝政安定,后宫和睦。重熙帝亦是满面春风,喜得长女取名“柠黛”宗政鸢姬所生…一切都往美好发展,转眼已入深秋~
凤宜宫前~黄鹂落于枝头啼鸣,残叶飘荡同地面摩擦发出治愈的沙沙声。日光映射,树影婆娑,此刻意境让人短暂忘却烦恼,舒适且美好。
晌午过后,江雪晴靠在窗边小憩,因深秋风大,又正值江雪晴刚饮了果酒,状态有些微微醺。恐受风着凉,宫女取了毯子正要……见江雪晴毫无反应,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发觉江雪晴没了气息,顿时跪地身体瑟瑟发抖。面容惊变失色,口齿不清,语无伦次的叫喊着:“来~来人,快来人啊…”过了好久仍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当重熙帝赶到时,凤宜宫中太监、宫女已然跪了一地,跟前的几个心腹宫女都哭成了泪人~~陌晚更是悲痛难当,望着江雪晴的遗体抽泣着。
“…娘娘~呜…呜呜呜!”
落日余晖透过纱帐,映照在江雪晴身上。
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躺在那紫檀木所制成的长椅软榻上,淡粉色长袖外衫两侧、裙身及裙摆皆绘有梨花刺绣,添了些许少女时的青涩稚嫩。右手腕处,佩戴一支细圈活囗银镯,中央刻有一朵绽放的五瓣梨花,左、右分别匀称雕刻树的枝芽和叶片。这是江雪晴最钟爱的花,发髻也是照儿时所梳,从衣裳到佩饰都是江雪晴让季禾准备好的……仿佛回到了从前,同影觞还在来虞国的日子。
那日所有人都哀伤不止,重熙帝在得知消息后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骤闻噩耗心中郁结,口吐鲜血,恍惚间险些晕厥。只有季禾知晓,此刻江雪晴是幸福的,因为她终于可以去寻影觞啦!
江雪晴的身下垫着条赤色玄狐皮,脸上挂着一丝笑容,恬静而安逸,仍风韵犹存不减毫分。
梦中她与影觞结为夫妻,从未离开过来虞国,更不认识什么皇甫泽。大婚之后他们便搬出了皇宫,住在江墨卿为其建造的公主府,过着自己向往的生活。影觞把她宠成了孩子,没有烦恼忧愁,多的是欢乐肆意的笑声~~
并且,还在城中开了家酒楼,名为:浮影楼。 (以“浮影”二字命名是因为江雪晴的前半生跌宕起伏,险象环生~种种经历就好比梦境。浮梦半生,回首往昔最终想要的,左不过一个影觞罢了。)
凭借影觞的手艺和青梅佳酿生意越发红火,忙的时候经常要提前三天预约才行。吃上一囗回味无穷,未见其菜,先嗅其味。十里开外皆饭菜飘香,而且所用食材及每道菜的价格都新鲜、公道。影觞更是被百姓冠以“食神”的美誉。即使是普通百姓也吃得起,平时俩人还会免费施粥,救济灾民……
偶尔江墨卿也会来此,蹭个饭讨杯果酒。
这日江雪晴生辰,闭门谢客一日。影觞早早备好了一桌子的佳肴,江雪晴亦搬出几坛子果酒等待江墨卿到来~
“今年酿制的酒胜似往年,皇兄最是贪杯,不知等下会喝多少~若是醉了,回去皇嫂定是要唠叨的。”喝了囗果酒,江雪晴一脸趣味的同影觞说道。
“阿雪可真是个小坏蛋呀!该不会…想着灌皇兄酒吧!”
只见影觞将手中端着的饭菜放下,径直朝江雪晴走来,满眼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嘿嘿,哎呀~被阿觞猜中了呢!别总拆穿我嘛…”
“好,做了你爱吃的香酥芋丸,待会儿多吃几囗。”
“嗯,知道了夫君。”俩人正腻歪在一起嬉闹,恰巧江墨卿便在此时赶来~
“咳!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
江墨卿故意咳嗽一声,将声音弄得格外大,引二人发现。江雪晴借此故作玩笑朝江墨卿边走边说道:“确实不是时候,皇兄不防打道回府。”
“你个没良心的,自从成婚就全是影觞这小子,皇兄再不来,怕是早把皇兄忘掉了。”
手中扇柄轻敲江雪晴额头,江墨卿抱怨中加杂着醋意~走近屋里。
“皇兄还好意思说,我的生辰礼呢?”
江雪晴上前拦住江墨卿,霸道寻问。很少见到江雪晴这般,一时间竟觉分外可爱~
这时影觞前来劝慰,“…先让皇兄进来,我特意做了八宝甜酪,皇兄可要尝尝。”
“还是影觞想着朕,知晓朕最喜甜食。膳房做的不及分亳,你们这一搬出皇宫,朕都吃不到了。”
落坐之后江墨卿拿出,一个印刻莲花图纹的匣子递给江雪晴,里面装着送予她的生辰礼。当江雪晴打开匣子的一瞬间,立刻被惊艳到。
里面放着一只双面绣小羊香囊,灵巧而生动。放了梨花和风干的柑橘、柠檬片。此为江雪晴的属相,因其降生那年恰逢百年难得一遇的三羊开泰,所以认定是祥瑞之兆。江雪晴生辰,江墨卿以此做贺礼也是用心。
“鸡翅是我的,皇兄不许抢!”
“今日朕是客人,就把鸡翅让给我,明日再让影觞给你做就是了。”
“才不要,就数鸡翅肉制鲜嫩软烂,整只鸡的精华全在这了,皇兄快还我鸡翅…”
如果江雪晴没有离开来虞国,或许会很幸福。
但人生没有如果,逝去的人和事终成过往。
影觞永远都是她心中爱而不得,无法相守的意难平,有些遗憾也只能在“梦”中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