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晚上诸军士更加提防,明暗哨岗多加了两道,王猛凭栏望去,全镇依旧漆黑,只能看见另处马帮客栈里的点点灯光。
王猛与孙麻二人商议半宿,依然是没有个结果,见王猛似有些倦了,便告辞而去,回房各自休整。
余夜却也无事,直到第二天刚到晌午十分,才从镇北牌坊处传来鼎沸人声,只见浩浩荡荡的百姓“大军”,扶老携幼从官道涌入陵山镇,一时间车马喧哗。
王猛派了王贵出去打探,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在几天前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最近有批悍匪结伙,打家劫舍,甚至传闻说有临近村落,一日前不分老幼被尽数屠戮,不久就要来血洗这处市镇。
这还了得,愧是早有人来报信,于是全镇无论百姓富商都匆匆收拾细软准备逃离,好在此处骡马甚多,又有善堂出资,才没把老幼妇孺落下,一镇几百余口,不消半日便走的干干净净。
直到王猛等来到这里,才传回消息,以为是官府派来剿灭匪盗的官军,便在镇中主事之人主持下从外归来。
此刻听完禀报,王猛不禁眯起眼睛思索半晌,看向一同站在房门口凭栏下望的孙善:“孙老师,有何看法?”
王贵此刻正在和赶回客栈的老板盘算着一众军兵这两天来的食料房费,那老板似是不想让这些兵老爷再住,撇着八字胡和王贵讨价还价,王贵不耐烦,随手拿出一锭小银,才让那张油腻的圆脸舒展开,忙叫伙计殷勤照料。
孙善是公门刑吏,平常只管捕盗缉贼,但是久在黑白两道再加上衙门里的人情世故,于是人老成精,仔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转头说到:“有人是想把水搅浑,却不知究竟为何?”
王贵此刻已来到近前,王猛半眯起闪烁的眼睛说到:“这也无妨,先招里正来见。”
客栈一楼有两间雅座,半刻之后,王猛等在其中较大的一间会客。
里正虽是个大财主但却不是脑满肠肥的样子,反倒出其的高瘦,华发束于头顶,一方头巾下的面庞透出几分儒雅,只是气色很差,抓着竹杖的右手指节因过分用力泛着一丝清白色,因此见过礼后,就被王猛让座于旁。
短暂的交谈后,王猛众人了解到原来这陵山镇的里正姓萧名晟,是此处有名的乡绅,祖上是江南皇亲,后避难在此,几代人幸苦经营,已是本地望族,萧晟本人也曾在前朝州府里供事,后天下大乱便回家躲避,对王猛等人表示了救护之恩,想拿些钱粮出来,以犒军用。
“我等既奉君命,保境安民便是份内之事,萧员外不必客气。只有一事却是要员外谅解。”王猛说的客气,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萧晟看着眼前的地面回道:“将军言重了,只是不知何事?”
于是王猛就将前一天去过里正家里的事向萧晟说了,却暂时没说在其家里发现供奉邪鬼的祭坛。
“诸位官人舍命杀贼,我等怎会计较这些。”
“员外高义,只是在贵府中发现不妥之处。”王猛不经意的喝着茶水,余光却在打量着萧晟。
终于,萧晟眼中有了别的颜色,疑惑的看着王猛道:“小人愚钝,请将军明示?”
“这里是巴蜀故国,自古便有祭祀鬼神的习俗,只是你如今既此处里正享受君恩,应该以宣扬正教,教化乡邻为己任,但是府中公然祭祀邪鬼,这未免有些令人悚然。”
萧晟本来疑惑的双眼此刻惊异万分:“老朽虽非大儒,但自幼便读孔孟之书,修的是圣贤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哦!”王猛闻言身体前倾问道“你家后院可有一处单独的院落?”
“是有。”
“里面可有供奉香烛?”
萧晟微微一顿,后说道:“是有供奉,但供奉的都是我萧家列祖,并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萧晟进门之后,孙善就一直在观察其言行,此时问道:“可是我等昨日看到的却非如此。”
萧晟握着竹杖的右手指节又在发白,只是身上似乎失了力气,怎么也不能起身,随萧晟一同前来的管事随侍在其身后,此刻看到萧晟想要站起来,连忙上前将萧晟稳稳扶起,萧晟却是挣扎出下人的帮助,向王猛弯腰一礼:“两位官人,若是不信小民的言语,便随我去府中查验,若是果真如两位所说,必定认罪!”
“如此甚好。”孙善接过话头说道。
“请!”说罢,萧晟当先向客栈外走去,由管事搀扶下坐上了来时的轿子,在前带路,王猛等人舍马随后步行。
片刻间到了府门外,却是没有停下,萧晟让轿夫直接抬了去后院,直到那处小院前,才在管事的搀扶下,和王猛等人一起走了进去。
还是香烟缭绕,只是推开正房中门,看到的是十几个排位,于前日所见大相径庭,王猛着手下兵将,去厢房查看,也是一无所获。
看到如此情况,王猛只得向萧晟道歉:“是我等冒昧了,希望长者海量。”
跟随的王贵此时上前拱手说道:“是属下探查有误,请将军责罚。”
此刻,萧晟脸色稍霁,替王贵开脱道:“这位小将军也是为朝廷办事,请将军看在我的薄面上宽恕于他。”
“起来吧,既然有长者为你求情,那便记下一过,往后戴罪立功。”王猛道。
王贵和萧晟一同说道:“多谢,将军。”
“今日多有叨扰,请长者见谅,我这厢就告辞了。”说罢便率众人离去。
“恭送各位”
萧晟的涵养似乎很好,并不以为意,依旧送到府门外,只是在旁伺候的仆役们的颜色就没那么令人舒服了。
依旧是在客栈的雅间里,除了王猛、孙善外,还有麻鹰和侍立在侧的王贵。最近的事情有些纷乱,孙善与麻鹰探讨半天,也是没有头绪。
王猛闭目静静的站在临街的窗旁,半晌没有听到屋里的交谈声,便转过身来,发现原来孙、麻二人都双眼望着王猛。
其实王猛心里明白,这市镇仿佛一处池塘,有人想在这镇子中做些非法勾当,却不想有人知晓,于是提前一步把水放空,而王猛等人的到来,使得其计难为,那林中围殴麻鹰之事估计是为了试探,得到不可力敌的确证后,为了掩盖一些事情,便把这水又引了回来,是谓浑水摸鱼。
王猛回转身躯没有过多交谈,简短的安抚了孙麻二人,嘱咐早日休息,相约第二日再细细查访。
市镇无论白天如何热闹,夜间终归沉寂,从王猛房中的窗户向外看去,只有客栈门口和远处零星几点灯光。
二更将末三更未起,一轮明月如期而至,银辉撒满了临近窗户的地面上。整间屋子已被艾草熏过,多年征战,王猛早学会了皮糙肉厚,此时似乎已睡去多时。
突然窗前的银辉中一点幽蓝闪现,迅速变大为蓝色火焰,化成一片人形,像床上罩去,火焰立刻熊熊燃烧,但却烧的毫无声息。几息间火焰渐熄,木床丝毫未损,但床上之人连同被褥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此时了无踪迹。
房间里的艾草味道依旧,地面上几只蚊虫在垂死挣扎,旁边的书案上一方残砚中的新墨尚未干涸,月光照进了窗户,却不能洒遍整个房间,依旧有黑暗的角落。
在这幽静中,又是一点幽光从空无一人的床铺上飘起,向窗外而去,待到客栈对面的房顶时化作一只尖牙利齿的蓝色小兽,拖着一条长尾在屋顶上飞跃跳走。
那蓝色小兽不一刻来到一处祠堂式的院落里便没了踪影。这院落中里此刻烛光隐隐,若是抵近其中正堂能听到有人声传出。
在这院落外的墙角阴暗处,闪出一条人影,翻墙跃瓦在屋顶上奔走,直到那处建筑所在,静伏在屋脊后,偷眼向内瞧去。
院内陈设似是熟悉,人声便是从院中正屋中传出,人影观察半天,发现并无看守,便从屋顶跃下,半晌看到没有动静后,悄悄抵近窗口从用手钻出得小洞向内观望。
只见屋中情景甚是怪诞:原是一对男女正在行好事,那女子极尽媚态,而男子尽其所能百般讨好,但如此房帷之事却是在一处神龛前。
仔细辨认下,那神龛里供奉的不正是前日里在萧家那处庙宇中看到的恶鬼造像?!
再看两人欢好正浓时,男子身体轻轻一颤,然后缓缓俯身倒在了一旁。
那女子却是推开了男子坐起身来,用手把散乱的秀发拢于耳后,也不顾**的身体,用双手将男子身体翻腾挪弄好一会,那男子竟毫无反应,任由其摆布。
女子翻检完,然后嘻嘻的笑着俯身向男子的喉颈间靠去,笑意未绝,原本的红唇皓齿瞬间变成了尖嘴獠牙,一双玉手变成了一副利爪向男子胸口掏下。
刹那间鲜血从男子的脖颈间、胸腹处喷洒出来,女子的半个身子被染成了鲜红色,自己却浑然不觉,一张利口贪婪狂饮着男子的鲜血。
半晌后将头颅移向男子已被利爪破开的胸膛,将男子的那副肝肠叼了出来,此刻的女子浑身是血,口里大嚼,血水沿着发梢、脸颊不断留下。
男子还未气绝,嘴中**,手脚时有抽搐,直到女子的利口将一颗心脏从其胸腔中用力猛地拽了出来,身体才开始僵硬。
窗外的人影此刻心中大骇,只是怕惊扰屋内的怪异,努力屏住心中惊起的骇浪这才缓缓后撤身形,待得退到院墙跟脚下一跃而起,依旧沿墙攀援而上,还未站定屋顶,忽然头顶风声骤起,人影心道不妙,双腿急蹬屋面向后翻飞,虽然躲开了这一击,但是重新站在了院中,而且发出了声响,必定已惊动院落的正屋,人影抬头看去,只是灯影昏暗无从辨认屋顶偷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