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物就放在王老大的房间里,是一只红色的漆木箱子。箱子上挂着一把已经被打开的铜锁,箱盖向后翻着,偌大的箱子里空空如也。
裴伷先绕着箱子转了两圈,扭头问王老大:“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王老大脸色阴沉,旁边的三子连忙说:“是一些金银珠宝。价值不菲,若是不能寻回,我和师傅可如何是好?”说着,眼泪已经滚出眼眶,竟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最后一次见到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时候?”
三子膝间抬头:“我最后一次见到箱子里的东西是正午的时候,因为东西比较贵重,我和师傅每日早中晚都会亲自确认一番。晚饭过后,我和师傅打算再次确认东西是否安全,结果打开箱子一看,里面的东西全部不翼而飞。”
裴伷先眉头微挑:“锁是锁着的?”
三子连忙点头:“是锁着的,没有破坏的痕迹,可是钥匙一直都在我和师傅手里,绝对没有丢失过。”
这就有些奇了,锁头没坏,东西不翼而飞了。
裴伷先若有所思地从箱子上拿下那把铜锁仔细看了看,锁孔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看样子是不久前留下的。
偷东西的贼人应该是个惯犯。
他放下锁头:“所以也不知东西具体是什么时候丢失的,大概时间是正午以后?”
三子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丢东西的时间不能确定,也就不能排查不在场证明,换言之,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在正午到衙役赶来之前这段时间偷偷潜入王老大的房间偷走镖物。
裴伷先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一直没说话的江湖客突然面色不善地冷声道:“这大半夜的,客栈里就这么多人,偸镖物的人肯定就在客栈里。”他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的脸,最后落在角落里的孟鹤妘身上。
孟鹤妘虎躯一震,心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陆域冷哼:“你不是云峰山的九寨主么?山寨土匪,你连人都敢抢,除了你还有别人?”
所以我就长了一张土匪脸么?
孟鹤妘皮双手环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域:“我是云峰山寨主怎么了?小偷二字又没写在我脸上,还是你有证据?”
陆域哼了一声:“还用证据么?整个客栈里只有你是昨晚突然出现的,一个正常的女人,谁会大半夜出现在鬼气深深的通山?我看你就是山匪,东西也是你拿的。”
陆域话音一落,屋里屋外的人瞬间宛如炸开了锅的热油,所有人的视线瞬时都落在孟鹤妘身上。
“是呀!她不就是跟着那个死了的仆从进来的么?”
“对对,她还是个强抢良家男子的女匪首。”
“我看也……”
……
窃窃私语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房间里,孟鹤妘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一箱子金银之物,我一个弱女子可抬不动。反倒是你,一看就是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别说抬一个箱子,抬两箱子也不在话下吧!”
“你说谁只长肌肉不长脑子?”陆域气得脸红脖子粗,右手下意识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一副恨不能削掉她脑壳的架势。
孟鹤妘:“说的就是你啊!”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孟鹤妘梗起小脖子:“说你怎么了?”
“你找死!”陆域抬手拔剑,斜地里,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一把按住他的手。
裴伷先面无表情地道:“陆公子最好收起你的剑。”
孟鹤妘一溜烟跑到裴伷先身后:“哎呦,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啊!”
陆域抬头看向手掌的主人,心中微震,一点也不相信他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
“你想干什么?”
裴伷先抿唇不语,指尖轻弹,陆域只觉得虎口一麻,整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他面色一寒,左手微抬,五指成勾,直奔裴伷先的咽喉。
陆域习得是铁砂掌的功夫,这一爪下去,轻者骨断筋折,重则丧命。
眼看陆域的五指就要扣住裴伷先的咽喉,孟鹤妘闪电般探出右手,袖里刀闪过一道寒光,轻描淡写的抵在他的脖子上:“你娘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要和气生财么?”
陆域嘴角一抽,探出的五指悬在裴伷先的颈间:“你不要欺人太甚。”
“呵!”孟鹤妘冷笑,“许你出口诬陷,还不许我替天行道?”
“行你奶……”陆域话音未落,便感觉虎口又是一麻,这下好了,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
他惊恐地看向裴伷先:“你对我做了什么?”
裴伷先松开手,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胡乱嗡嗡的苍蝇罢了。”
“艹!去你的……”
陆域话音未落,就被一旁的王老大打断了,他站起身:“裴公子,我觉得贼人肯定就是客栈里的人,只要搜一搜便知道了。”
王老大的话仿佛是按下了一个开关,原本安静的客栈里瞬时喧闹起来。宛如小儿麻痹的陆域为了找回面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王老大道:“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搜我?”
王老大也是走江湖的,自然不会惧怕陆域,他挺直了身体,毫无惧色地回道:“你若是没有心虚,何妨搜一搜?莫非你心虚?”
王老大的话音一落,一旁的小夫妻站了出来:“是不是搜了之后,明早我们就能离开了?”
————
裴伷先带着人去二楼挨个房间搜查,孟鹤妘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大堂里,左手腕上的咬伤开始一点点发痒,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皮肉里一点点地啃咬。
“孟姑娘。”
孟鹤妘一抬头,对上张碧云那张娇艳欲滴的俏丽面容,有点惊讶,但又好像没那么惊讶。
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有事儿?”
张碧玉在她对面落座,指了指她的左手腕:“我见你手腕被蝙蝠咬伤了。这是我家中祖传的祛毒膏,你试试?”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只白釉瓷瓶放到孟鹤妘面前。
孟鹤妘低头看了眼张碧云放在她面前的白釉瓷瓶,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带了解毒的膏药。”
张碧云被拒,脸色微微发白:“孟姑娘不别介怀,我与裴公子……”
孟鹤妘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打断她的话:“张小姐,我真没介怀,如果我想知道什么,我自可以去问裴伷先。”
画本子里这种挑拨离间的心机女配多了去了,她自然不会上当。
张碧云脸色一沉,握着白釉瓷瓶的手微微发抖。
孟鹤妘偷瞄了她一眼,好怕她把瓷瓶砸自己脑门上。
等了好一会儿,该落在脑门上的瓷瓶没砸下来,孟鹤妘偷偷抬眼,张碧云已经站起身,一脸遗憾地说:“那我就不打扰孟姑娘了。”
这就走了?还没到一个回合呢吧!
孟鹤妘有点失望地看着张碧云转身上了二楼,感觉自己好像“斗”了个寂寞。
“看什么呢?”略微低沉的男声把她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紧接着手腕一紧,一只修长的大手死死地钳住她的小手臂。
“你回来啦!搜的怎么样?”
裴伷先摇了摇头,他们把客栈所有房间都搜了个遍,并没有找到那批丢失的镖物。
“那么多的一笔财务,怎么会平白失踪?难道是外贼?”
裴伷先低头看着她染了几点血迹的袖摆,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不上药?”
孟鹤妘正想着那批镖物,被他突然疑问,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裴伷先叹了口气,猛地拉起她的袖摆,露出一小节纤细的手腕,上面两个青紫的牙印已经开始流脓。
孟鹤妘吓了一跳,刚要抽回手,他已经微微俯身,对着她的手腕吻下来。她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脸红脖子粗地叱喝:“你干嘛?”
裴伷先抬眸,锐利的视线里莫名多了一丝不耐:“松手。”
“我不。”孟鹤妘哭笑不得,“你不会是要给我吸毒吧!”
裴伷先脸一黑,眼中蓄起一团风暴。
孟鹤妘完全没接收到他满眼的怨念,特别善解人意地拒绝:“真的,这就是普通的生物毒素,虽然刺痛,但是不致命啊!根本用不到吸毒的。”她偷偷脑补了一下裴伷先顶着两片香肠嘴的样子,喵的,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感受到她突然聚集在自己嘴唇上的灼灼视线,裴伷先不悦地皱了皱眉,一把拉下她的手:从袖兜里掏出一只白釉瓷瓶:“自己擦!”
所以你一开始为什么不拿出来?
孟鹤妘难得等到刺他几句的机会,结果目光往瓷瓶上一扫,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裴伷先,你们家的瓷瓶都是批发的?”
裴伷先微怔,狐疑地看她:“这是宫中御赐的解毒药。”
“感情着你们家是专门做假药的?刚才那位张小姐拿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瓷瓶过来,怎么着,也是御赐的?”孟鹤妘心里极度不悦,说出来的话里夹着冷刀子,嗖嗖嗖地全往裴伷先身上招呼。
裴伷先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看来,抓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自顾自地咬开白釉瓷瓶的盖子,把里面的药粉洒在已经快要化脓的伤口上。
“嗯,疼!”
孟鹤妘咬牙切齿地瞪向裴伷先:“轻点,轻点,疼,哎哎哎,疼!”
裴伷先哼了一声:“疼才能长记性。”
“你故意的吧!”孟鹤妘吹胡子瞪眼,趁他不备,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裴伷先身子一抖,下手变重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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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蹲在墙角咬手指,突然有点后悔把孟鹤妘这狐狸精给推出来了。不过就是上个药而已,两个人搞得又是掐又是咬的,仿佛恨不能把对方给吃了。
“那姑娘,够野的啊!”云山凑过来,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的两人。
木石脸一黑,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管你什么事儿?”
云山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理你,我们家大人说了,在悦来客栈期间,他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木石抬头看了眼二楼邵一白的房间,讥笑出声:“那就让你家大人捂好马甲,不要掉马了。”
“你!”
木石嫌弃地往后挪了挪,继续咬牙切齿地监视远处的“上药二人组”,生怕裴伷先被占了便宜。
云山嗤笑一声:“你在这儿看着也没用,我倒是看你家公子怡然自得。”
木石回头瞪他:“你懂什么?”
云山;“男欢女爱啊!这有什么?裴伷先也是人,又不是神,喜欢女子再正常不过,只不过品味有些……”云山在木石阴鸷的视线下闭上嘴巴,低下头,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
木石冷哼:“你再说啊!”
我不说,我死也不说。
云山讪讪地退后两步,一溜烟跑回二楼。
木石百无聊赖地收了匕首,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的裴伷先,云山说得对,公子对小狐狸精确实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