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山终年云雾袅绕,青松郁郁,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化。
崔宁上一次来还是很久以前,曾经明亮又叛逆的少女,红衣烈烈,瑶光剑剑气如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自凤凰台身死,魂灵得台周千年梧桐相救而未灭,又恰逢一位修仙界少女新丧于此,十五年后居然得以重回人间。
“过了那么久,没想到归来我依然是少女。”崔宁有些好笑地想,“……不过换了个有点肉麻的风格。”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浅金色纱衣——闽山姜氏的风格也是多年未变啊。
根据身上的名帖和信,她得知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姜家第7代弟子姜意芷,被家主送来太虚山学礼的。
不过,为何明明是该来太虚山,却绕道去了远在清河的凤凰台,还死在了那里?
这事很蹊跷。崔宁很好奇姜意芷的死因,但是现在暂时还没有线索。
***
“欢迎各位来到太虚山……”致辞的是一个面生的陆氏弟子,身着陆家标志性的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容貌清秀。
‘不知道授课的还会不会是当年的老师们呢?’崔宁有些出神地想,转念想起当年陆润芝对自己的‘特殊照顾’,祈祷道:‘其他科不要紧,文史请务必换一个老师。’
台上的青年详细地介绍着这为期三年的研修由来、宗旨和规定,台下的少年少女们则窃窃私语着与之毫不相关的内容。
“前几天,白家少主在清河那边遇到一个道行不过百年的妖怪,差点被弄死。”
“是啊,多亏他们家门生及时赶去救他,他才脱了身。”
‘白靖希应该不至于呀?’崔宁好奇,竖耳继续听才发现他们说的白家少主居然是白清双。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少主的,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战斗力还是那么弱。无奈地摇了摇头,崔宁对这小子毫无长进的成长之路颇为无奈。
“哎,你们听没听说江州碧月城那个失踪多年的夫人找到了?”
“找到了?”
“对啊,不过是尸身。造孽哟,死得可惨了,被诛仙鞭抽得全身没一块好好地方。”
崔宁有几分吃惊,以卫家的处事风格是不会有什么仇家的,但没仇没怨谁会这样对一个弱女子。
不过话说回来,丧子又丧妻,卫持他……应该很伤心吧。
想到卫持,崔宁心上传来淡淡的疼痛感。旧时的青梅竹马,昔日想除她而后快的正义之师领头人。
希望这一世,不要再遇见他。
把脑袋里纷繁的思绪甩出脑外,崔宁听旁人继续八卦。
“听说灵均公子这段时日也在家中,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每年想见他的人多了去了,又有几个如愿的?这伯陵榜首、世间品貌第一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伯陵榜首?
品貌第一?
修仙界第一君子、第一绝色不应该是陆子衿吗?哪儿又冒出个灵均公子?
崔宁一面感慨自己的信息滞后了十几年,一面又暗戳戳地觉得好笑:哎,陆天仙不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正这样幸灾乐祸着,身边的少男少女们蓦地兴奋起来。
有人小声道:“灵均公子过来了!”
崔宁转头望去,便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白衣乌发的青年。
他身姿修长,下颌线条流畅又优美。再往上,是颜色浅淡的唇,高挺的鼻和令人难忘的眼。他的眼睛形状极美,眼眸却像凝结千年的天山冰雪,衬着山中的云与松,整个人显得清贵又疏离。端得是:眉目精妙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
小冰坨子长成了大冰山。
认出来人,崔宁感叹:陆大美人,你怎么比以前还清冷了。
不过陆子衿如今出落得愈加出尘,不知道又将装点多少少女的梦境。
他经过了讲堂外的回廊,并未把注意力分给讲堂内巴望着他的少年们,却依然不影响大家谈论他的热情。
“天呐,他真的好好看。”
“我以后要嫁一个像灵均公子那样的夫君!”
“据说他每年都要消失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说我以后能成为灵均公子那样的人吗?”
听着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崔宁有些百无聊赖,盯着陆子衿走过的回廊出神。
“意芷姐姐?意芷姐姐?”有人唤回她飘远的思绪,是江州卫氏的弟子卫敏。
说来奇怪,崔宁明明想远离卫家的人,但不知怎么,来太虚山的路上偏偏遇上了一个卫家人。这卫敏今年将将十四岁,生的娇俏可爱,是卫持的侄女儿,但崔宁去世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所以对她并不熟悉。
她黏崔宁得紧,对此,这丫头的解释是“我看姐姐有一种莫名的亲近,说不定我们上辈子有缘呢”。崔宁对貌美的人向来心软,每每都拒绝不了她巴巴地靠近,一来二去,倒也跟她亲近起来。
这会,卫敏眨着她湿漉漉的圆眼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崔宁摆手,突然想到什么,八卦道,“陆……灵均公子可曾婚配?”
“不曾。”
崔宁十分惊讶,虽然仙门中人终身不嫁娶的大有人在,但为了家族传承,作为继任者的弟子是一定要成婚为家族诞下继承人的。陆子衿身为陆家少主,又爱慕者甚众,怎会到了现在还未成婚?
想是看她惊诧,卫敏好心地解释道:“想嫁他的人是有很多,但灵均公子这些年来一直潜心修炼,无心婚事。时间久了,有些女子也就渐渐断了念头。但还有些女子痴心不改,为他至今未嫁……你们家不就有一个吗?”
崔宁一愣,“你是说姜家?”
“对啊。”卫敏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我听人家说,姜家有一个顶美的姑姑叫姜彩云的,对灵均公子痴心一片,每每灵均公子出门夜猎,总要不远万里地赶去与他同行。”
原来是姜彩云,以前上学时就觉得她对陆子衿与众不同,陆子衿暂代琴艺课那段时间,她每次上课总是分外用心,练习也是十分刻苦,想来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
“姜家家主曾出面为她这位痴情的侄女向灵均公子提出结亲之意,可是被对方回绝了。”卫敏说到这儿,叹息道,“彩云姑姑因此大病了一场,病愈后深居简出,再不来找灵均公子了。”
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崔宁正想评论两句,转头看到陆润芝走进了勤思堂,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果然,严厉如陆润芝抓了四个讲话正欢的新人当典型,当着一众学子的面将他们训了个狗血淋头。训话后,她向大家宣布,由她担起大家在太虚山学习期间的训戒之职,文史科也一如既往由她主讲。
崔宁的内心既庆幸又抓狂。
庆幸的是上辈子和陆润芝过招甚多,经验充足,以后知道应该如何避开雷区。抓狂的是这姑奶奶向来铁血,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手段只会更多,不由叹道:苍天呐,接下来的日子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