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尽管心潮逐浪高,只能眼巴巴相逢不相识愈加不相知,任由心内波澜起伏不定。
且看大唐太子李治站在祖灵阁面前,抬头望去,只见阁上匾额如苍松俊逸,遒劲有力“周沉刹”三个大字。
住持“执拗”一声,推开阁门,正中间地藏菩萨怀抱禅杖端坐高入云端莲花宝座上,右边是手执杨柳净瓶救苦观音,左边千手准提菩萨。
在地藏菩萨莲台下的供桌上香炉,烛台,鲜花供果一应俱全,干净整洁,庄严肃穆。
在佛像后边,西侧靠西北角古檀壁橱内挂着李治奶奶穆皇太后画像,下设牌位,上写穆皇穆太后之神位,有一香炉烛台鲜花供果一应俱全。
再向东北角看去依旧一个同样的紫檀壁橱,文德皇后的画像赫然入目,文德皇后端坐在丹玺上,美丽,慈祥,和蔼端庄。
塑像栩栩如生,与生前无二,李治一阵心酸,不由急于在文德皇后面前寄托哀思。
“太子,且慢,请先给诸佛敬香,先太后再母后,切不可乱了祖宗规制。”
经住持师太提醒,太子李治急忙收了心神,就听支持师太吩咐言道:
“红罗端水供太子浴手焚香!”
白才人法名静怡紧随红罗,手持白毛巾,欲进入祖灵内阁“周沉刹”,伺候太子浴手焚香。
崔才人法名静容,见自己没份,甚是着急,媚娘知师太苦心,但不想自己为难太子,自己失态,无辜招来凶灾。
对崔才人言道:
“净容姐姐,汝但去之,吾已去过,太子并不相识,吾入空门已久,不敢有辱师门非分之想,尔代为之可幸亦。”
崔才人见武才人让给自己且情义殷殷,不遑多让,感激涕零,端起水盆与白才人静怡,一同奔祖灵阁而来。
住持师太看到静容和静怡,进了大殿,面无表情下的内心,又多一分对武媚娘智慧的嘉许:
“惟紫微星入命者,谁能如此隐忍、承让,叹只叹自古大爱多磨难。”
崔才人一见太子普通下跪,白才人静怡也急忙下跪,就听崔才人高呼:
“皇帝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千岁。”
跟在后边的静怡经上次惊吓弱弱的说“太子千千岁。”
李治竟然浑然如同没听见,仔细端详崔才人,心中纳闷,媚娘为何没来,此人绝非媚娘,媚娘为何躲我?难不成刚才吓着她了,还是她认不出我了?三年不过一晃而已,看媚娘那含悲待凄的眼神也不像啊!
李治兀自痴痴呆呆,崔才人暗自心花怒放,静怡兀自云山雾罩。
住持师太,长孙三兄弟,看着李治怪模怪样,惊诧万分,长孙冲刚要开口。
住持神尼抢先言道:“太子,请浴手焚香。”
李治浑然不觉,仍旧仔细端详崔才人,似痴似颠。
长孙涣不由大怒道:
“大胆奴才,居然敢勾引太子,不要命了吗?”
这一吼惊了李治一跳:
“二哥息怒,本宫由此想起宫中三千佳丽,独缺母后一人,不免伤感失态。”
说着李治竟真掉下泪来,李治洗过手擦了手巾递于静怡,住持师太呵斥两人退下。
突然,不料崔才人竟不知死活,叩头拜曰:
“太子息怒,公子息怒,都是净容之错,只因思念皇帝陛下,才叨扰太子思母心切,净容该死,万望诸位对皇上说明清楚,都是净容罪过。静容请求太子受罪,公子爷恕罪。”
长孙涣早已气得脸色发白,大骂道:
“狗奴才,还不退下,在此啰嗦,小心也要了你的狗命!滚。”
静容看目的已达到,跟静怡连滚带爬端着水盆,狼狈走出大殿。
静怡一见红罗,吓得哭出声来,呜呜咽咽:
“静容疯了,居然惹得长孙涣大发雷霆,这回完了。”
红罗疑惑不解的安慰着静怡,看着静容:
“怎么了,静容,发生什么事了?”
哪曾想那静容非但不知害怕,还作死嘚瑟道:
“太子端详鄙人半天,那长孙涣吃哪门子醋,大发雷霆,岂知本才人是皇上的人,就得回皇上身边去。
长孙涣这一嗓子,皇上很快就知道奴家思念之情,说不定出头之日就来了。
谁知吾心,鄙人一旦离开这里绝忘不了患难姊妹,哭啥!”
那静容非但不怕,还劝静怡媚娘也不怕。
媚娘叹了口气对静容道:
“人的命天注定,还是小心为妙。”
静容一脸不屑。
又拍拍静怡的肩膀安慰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莫哭,静怡现在安好就是幸运。”
大殿内,李治浴手后焚香,依次跪拜,最后跪在文德皇后面前,伏地不起,哀哀不已。
李治乃文德皇后和唐太宗的最小嫡子,又是他俩的幸运星,由母后一手带大的李治,痛失母亲,苦情向谁诉?
主持与长孙涣都欲劝止太子,然太子不为所动,依旧哀哀不已,对着长孙涣和驸马爷以及师太等言道:
“我想与母后单独待会,请你们回避一下。”
几人无语,不得不退出祖灵阁“周沉刹”,驸马长孙冲言道:“还是我来陪太子吧。”
“不必了,驸马,若不放心,叫来刘公公在门口听使唤就行,吾思母心切,唯有在此像小时候那样陪伴母亲,才令我心安!师太且陪驸马等饮茶,我一会便来。”
李治面无表情,依旧沉痛而坚决的要求他们退下。
住持师太对长孙冲言道:
“驸马请,前天为迎接太子而到清凉山上顶上采的茶尖炒制的云雾茶,不妨大家品尝一下,聊表老尼心意。”
长孙涣好奇,啥是云雾茶,于是跟驸马爷一行来到住持禅房别院,住持吩咐弟子看茶。
大殿外刘公公垂立一侧,感业寺外骄阳似火刘公公汗流侠背。
过了须臾,突听太子喊道:
“刘公公我也想讨杯热茶,解解渴,你去师太那儿给我要一杯吧。”
刘公公好不容易得个空闲离开,赶忙应道:
“是,太子殿下,老奴这就去。”
李治听着刘公公的脚步已经走远,蹑手蹑脚出了大殿,东张西望,看着来来往往穿梭的女尼,没有自己要找的媚娘,不由唉声叹气,估摸着刘公公即将回来,赶紧往大殿内走去。
刚闭上大殿门,在母亲面前蒲团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只道是刘公公前来,便道:
“进来吧,你太子久等了。”
门开了,李治惊诧,怎的不见公公过来?猛一回头:只见一女尼婷婷落落,袅袅聘聘,手端托盘,上面一只玉碗,玉碗一杯绿茶,低着头慢慢走来......
李治只道是刚才那帮尼姑,不悦道:
“刘公公呢?”
媚娘柔声道:“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天太热,刘公公汗流侠背,正陪师太喝茶,住持师太要小尼红罗送来,得罪了,还请太子宽恕。”
李治闻听此言,闻听此声音,惊得从蒲团上蹦了起来,惊喜的走到媚娘面前。
扶着媚娘端的茶盘,攥着媚娘的胳膊生怕飞了似的,
左看右看,龙目圆睁,一脸幽怨,含情脉脉,似有千万万语,......又似一时无从话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