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还没等到赵盾的回复,县令大人的罪行也还在梳理挖掘之中,所以,先克并没有将他收押入监。县令大人趁机装病,卧床不起。衙门一干僚属惶惶不安。
先克等人则是夙兴夜寐,人仰马翻。翻出全部账簿加紧审核,对捕快一一问话,狱卒一一审讯。核查问讯完毕,县令大人的恶行恶状已有满满几大箩筐。还得记录在案,分类汇总。工作量之大,强度之高,忙坏了六人。
这天,县令大人说是病久了,要出去走走。几位捕快也因县衙有事要出差。不得已,四位侍卫只得给他们放行。由于近段连续熬夜,精神不振,先克下令,王良和成康值守,其余人去补眠。
王良和成康也是劳累过度,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等到他们一觉醒来,天色已是黄昏。倦鸟归巢时,县令大人还没回来。另外,除了早上报备之后出去的捕快,还有好几名衙役也不见人影。
两人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赶紧唤醒其余人,共同商量对策。
“都怪我。当时困极了,应该再撑一下,而不是直接闭上眼。”成康首先承认错误。身为侍卫长,他责无旁贷。
“还有我。应该和成康一起,互相监督,就不会酿成如此大错。”王良向来做事让人放心,在这关节眼上出了事,他也非常自责。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贺文安慰两位侍卫道:“你俩虽有疏忽,但是对方显然蓄谋已久。都是肉体凡胎,连日操劳,乏了想休息也是人之常情。”
“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到县令和外出的捕快。”先克想了一会,“他们离开县衙,第一时间会去做什么呢?”
“我们人生地不熟,到这十多天,掌握了如此多的内情。县令大人一定在想,必是有人暗中相助。”王良说道。他仔细回想,县令大人这几日病恹恹的,却一直若有所思。他会想些什么?不外乎是报复发泄。他们几个,他不敢冒犯。只能努力找出幕后相助者。
“是啊。”成康说道:“如果我是县令大人,也会这么想。那么,他会从何处着手呢?”
“有可能是——”贺文想了想,说道:“先从我们在此地的落脚点开始。这是正常人第一个想到的地方。更何况,我们住在那里长达半月……”
“是……是……”李全想说出来,却被贺文用眼神制止,只得用手捂住嘴巴。
“我们赶紧出门,我怕……”一想到钱老板可能会有危险,先克很着急,“虽然有人在那边,可是,我担心他们人多。万一……我们失信于人啊……”
六人赶紧出门,跨马扬鞭而去。马蹄的“得得”声,打在石板上,清脆响亮。六人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赶到目的地。远远的,看到“朋来如云”灯火通明,恨不得飞奔过去,看看此刻到底发生什么。
贺文冲在前面。为了安全起见,距离“朋来如云”还有十几米,他停了下来。命五人藏在一个僻静处,他则骑马缓行,到前方查看。很快,他表情严峻的折了回来。原来,捕快已把“朋来如云”团团包围,把守森严。看来,钱掌柜及家人已经落入他们之手。
众人聚在一起,简要分析当下情形,得出结论:捕快既然已经占领,那就意味着,孙副将的人来不及报告。所以,此刻,钱老板的性命危在旦夕,必须调集军队前来。否则,县令大人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
先克吩咐成康去往“青溪客栈”,找到孙副将。命孙副将把他安置在城中的所有军士全部召集起来,速速前来支援。毕竟,此时去到依县,恐怕来不及了。
成康收到命令,飞也似的走了。其余五人,整理好衣衫,施施然的敲开了“朋来如云”的大门。亮明身份,说明来意之后,捕快将五人迎进客栈。
客栈的院子里、楼上、楼下,布满衙役。钱老板的卧房传来“嘤嘤”的低泣声。卧房门口有人把守,先克要捕快打开门。开门一看,只见一名女子坐在床边,拿着手帕,两行清泪挂在面颊上,正是老板娘。
“夫人还好吗?”老板娘留给众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和钱老板舞枪弄棍。当时的她,英姿飒爽,怒气勃发。今日,显然是个受惊的弱女子,楚楚可怜。先克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没伤到夫人吧?”
老板娘认出是先前的住客,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相公他……”说着又“哇”的哭起来。
老板娘说没事,刚放下心。听说钱老板可能有事,先克语气不稳,问道:“钱老板可是在楼上?”
老板娘用力点头。先克转身飞奔上楼,其余四人也跟着冲上二楼。
只有一间屋子点着灯。里面传出高亢尖利的咒骂声、偶尔“啪”的几声和痛苦的闷哼。守门看到有人上来,条件反射的上前阻拦。先克横眉冷对。贺文的第一反应是保护先克,他伸手抵在对方的胸口,怒目而视。捕快看清来人,立马收手,嘴里直道:“冒犯将军,望恕罪。”说完,立马闪过一边。
先克一把踹开屋门。只见钱老板被四名捕快按倒,双膝跪地,嘴角流血,脸庞红肿。他的对面,站着一脸暴怒的县令大人。此时,县令大人正将右脚抬起,准备朝钱老板的胸口踹去。
“住手!”先克大喝一声。
听到开门声,县令大人正背对着门,以为是自己人进来,不甚在意。听到一声呵斥,他猛然回头,看到先克,吓了一跳。腿一软,身体一晃,眼看就要跌倒。
“大将军……”装病这几日,县令大人一直在冥思苦想应对之策。他吩咐捕快,借出差办案之机,打听六人来到平陵县城之后的行踪。今天终于得知,这六人一直住在一家叫“朋来如云”的客栈。这家客栈掌柜,竟然是县衙的前任捕头。联想到与他的恩怨,再想到六人住了半月,竟掌握了如此多的线索,肯定是他借机报复,从旁协助。
于是,他召集捕快,将钱老板的夫人孩子捉拿。等外出送酒的他回来时,顾忌妻儿性命,不得不乖乖束手就擒。县令大人先是对钱老板一番破口大骂。钱老板刚要开口辩解,就被他连掴几掌,一顿好打。气不过,钱老板骂了他几句,他便要抬脚踹人。
先克命三位侍卫冲上前去,一把推开几个捕快,把钱老板扶起。钱老板的眼睛肿如核桃,脸庞青紫。检查身体,没有大碍。扶他坐下喝了口水,先克瞪着县令,咬牙切齿道:“县令大人抱恙在身,还能亲临平民百姓家。一番拳打脚踢,尽显功力。不知是何等案件如此重大,竟等不及去往县衙公堂审理?”
“下官只是……”县令大人没料到,先克等人如此迅速就寻到他的踪迹。他被愤怒统治身心,要发泄到钱老板身上。此时,正在兴头上。萦绕他周身的怒气,因先克的到来,被他强令抑止,差点憋出内伤。
这会,面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将军的拷问,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努力恢复冷静,尝试组织语言,“掌柜的,冒犯我,所以……”堂堂县令,闯入平民家中,公开对人施暴,又被抓个现形。他再灵光的脑袋,也编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不如我们问问掌柜的,他是如何冒犯县令大人的。”先克看向钱老板。钱老板精神恢复了些,他朝先克点点头。先克也朝他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说。
“多谢将军成全。”听县令大人称先克为将军时,钱老板心下一惊。他知道,这位公子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可是没想到,如此年轻,竟然已是将军?
来不及多想,将实情禀明为要,“小人不过一介平民,经营客栈维持生计。不曾想,今日送酒归来,客栈从里到外,遍布衙役。妻子孩子都被他们控制。县令大人一见到我,就命捕快将我抓住。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