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迹正自愤懑,却不妨那两名银卫见他逃走,已经撂下混战的大军,双双也冲出峡谷尾随着,追赶而来。
了无迹吓得拨马狂奔。
然而他的马力已经因长途行军消耗许多,而对方却是以逸待劳,因此不论他怎样催动坐骑,却始终甩不开对方,眼见得两名银卫已经逼到了他的身后。
随着铁链子的声音,凌空“哗啦啦”作响,两枚铁蒺藜一左一右搅起两团风旋向他呼啸袭来。
了无迹根本不敢招架,而是脱了一只马蹬,身子瞬间倾斜,紧紧抓着马的肚带,倒吊在上面,躲过铁蒺藜,继续催马狂奔。
两名银卫不舍,又紧紧追来,随后各自舞动铁蒺藜,一只挂风去击飞奔中的马腹,一只居高下打马匹的脊背。
两只铁蒺藜一瞬间同时击打在马身上。
了无迹急忙脱离马扑倒的尸体,就地滚出一丈开外,才一个挺身立起,手中的腰刀慌乱中也撒手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了无迹听闻背后马蹄声促急,知道是二银卫追来,情急之下,干脆掉头下了大路,往旁边的山壁方向跑。
二银卫看他竟然慌不择路往绝路跑,禁不住好笑,二人示意,分作两边,尾随包抄过去。
了无迹跑到山崖边,慌慌张张徒手抠住山崖上的石缝往上爬。
两名银卫已经到了山壁下,勒住坐骑,却并不着急下马去攀爬追他,而是,就坐在马上,抬头瞅着了无迹往上爬。
了无迹好不容易爬了一丈多高,并不敢稍息,见眼前有一丛灌木枝丫伸出,他抬手去抓,灌木枝丫已经风干脆朽,不能着力,只听“啪!”的一声,便断裂开来,了无迹身子顿时失了平衡,两只脚踏空,踩踏得碎石“哗啦啦”滚落。
他的身子也直摔了下来。
“扑通”一声,身子四仰八叉坠落在地,脑袋几乎已经撞到一名银卫的马前蹄上。
了无迹料想必死,干脆一闭眼,任由处置。
这时,耳边却听得一声娇喝,随着那叫喊声,一名银卫舞来的铁蒺藜已经被挡开,一个窈窕的人影也被铁蒺藜的劲风所催,侧身倒在了了无迹的身上。
只听一名银卫喝道:“什么人竟敢拦阻你家银卫大人?”
这时,那人才勉强支起身子,了无迹也随即跳起。
见一个蛾眉紧促的绝丽女子挡在自己前方,却是自己的妹妹了无痕。
了无迹忙叫道:“妹妹,你敌不过他们!赶紧躲开!”
了无痕已经被铁蒺藜撞飞了手中剑,赤手空拳站在那里,抬脸凝眸望着二银卫,纹丝未动。
那两名银卫见是她,顿时收了手中兵器,各自翻身下马,冲着了无痕抱拳施礼道:
“我二人一心追索此人,为秦王报仇,不曾想遭遇秦王夫人,让夫人受惊,还乞恕罪!”
了无痕苍白了脸色,微微摆摆手道:
“你们不必多礼,秦王都已经被抓了,哪里还有什么秦王夫人!此人乃是我至亲兄长,害秦王的是脱脱而非是他!你们若念及旧情,就看在我的情面上放了他,要不然,就先将我杀了,再对他动手不迟!”
二银卫瞅瞅狼狈不堪的了无迹,又瞅瞅了无痕,有些为难,二人略略沉吟,其中一个才道:
“我等受秦王大恩,没齿不忘,如今虽然秦王蒙难,但夫人之命我等又岂可不听!我二人放了他就是!”
说罢,各自翻身上马,冲着了无痕一抱拳
“夫人保重!我等去了!”
说罢,一拨马头,尘烟卷起,转眼已经走远了。
了无痕看他们走远,正欲转身,突然双腿发软,头脑发昏,瘫倒在地上。
了无迹赶忙将她扶起,急切道:“妹妹,你没事吧?”
了无痕微微摇一摇头,喘息几口,才紧促眉头道:
“我没事!只是刚才我见你有危险,急着救你,勉强挡了银卫的铁蒺藜,前几天我去救公主时,手臂受伤,还没有好,刚刚伤口又被震开了!”
了无迹忙把她搀扶到一处避风的角落,将她外衣解开,然后从自己的内衣衣襟上撕下块布来,把她手臂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了无痕斜靠在他肩上,歇了片刻,才把与他分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原来,了无痕离开丐帮便如约赶来青州等了无迹。
她担心有人认出自己,因此并未进城,而是躲在距离青州不远的山林里,而这里正是由大都来青州的必经之地,她一边休整,一边等待了无迹到来。
这一日她依然呆在林中,却突然听见下面的峡谷中喊杀动天,她居高临下,看见自己的哥哥正被围困在峡谷里。
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还未好,就欲下山相助。
而山壁陡峭,她还不曾下来,了无迹已经突出重围往回路飞奔而去。
了无痕便沿着山坡紧紧追赶。
在了无迹由崖壁上失手坠落时,了无痕正巧赶到,急迫间抓了一根枯藤由山顶飞落下来,及时磕开银卫的铁蒺藜,将了无迹救下。
了无迹也把自己这几日发生之事一一与了无痕说了。
说到此次惨败,不觉又是满脸阴郁,唉声叹气。
了无痕正想安慰他几句,却突然听见不远处峡谷方向有人声,乱糟糟传来。
二人都吃惊不已,担心是呼合鲁率兵来追,赶紧起身探头去查看,却只见由峡谷方向,稀稀拉拉走来一群人,一个个扛着枪,托着刀,垂头丧气。
了无迹认出那些人正是他的手下。
他急忙让了无痕已然原地休息,自己迎着那群人过去。
那些人正无精打采地走着,突然看见了无迹,顿时又有了些许生气,忙赶到了无迹跟前拜见。
了无迹一问才知,原来他们被呼合鲁的大军冲散,躲藏在各处,见呼合鲁已经率部离开,这才一个个从石缝里,草窠下,山窝里跑出来。
了无迹点点头,又等了许久,那峡谷方向再无人出来,了无迹这才把他们召集起来,清点人马,已经损失大半。
了无迹叹了一口气。
好在呼合鲁根本不屑于要他们的军需装备,了无迹吩咐手下兵士将零散在峡谷里的部分物资运到谷口外面,然后就地扎营。
了无迹自知仅凭这些败军,根本不是呼合鲁对手,又急派人连天赶往大都求助。
了无迹几日里愁眉不展,每天都到路口翘首以盼脱脱派大军来助。
第七日头上,了无迹又早早跑到路口等候,直到斜阳将落,还未见大军的影子,他心情焦躁起来,黑着脸正欲回营,却突然听见有马蹄声传来。
不久,只见一行三人三骑,由最后一抹霞光深处,奔驰而至。
那居中之人身材肥硕,黑漆漆一张大脸,海下是紫色虬髯,不怒自威。
他老远就看见翘首在路中的了无迹,虽然对他并无好感,也只能催马来到他的近前,一抖飘摆的紫袍,翻身下马。
冲着了无迹抱拳道:
“了大人,右丞相大人接到了大人的告急文书,甚是忧心,特派煞摩柯前来相助!”
了无迹不由得又探头往他们的身后瞅,见他们身后再无别人,不觉皱眉道:
“这……煞摩柯大人,怎么就你们主从三个人来?其余的兵马在何处?”
煞摩柯淡淡一笑道:“右丞相大人派我前来,本让我点兵,都被某拒绝了!因此只有我三人!”
了无迹心中懊恼,忿忿道:
“大人,了无迹素知大人手段,但这必定是行军打仗,不比江湖殴斗!你这区区三个人如何对付呼合鲁千军万马?这不是胡闹嘛!”
煞摩柯笑道:
“了大人不必烦恼,煞摩柯既然与右丞相说了,自然就有把握!莫说无需带兵前来,就是你这些手下也全用不到!今晚我一人赶往青州去一趟,诸事自解!了大人自在帐中等候即可!”
了无迹哪里信他,事到如今也只得冷冷一抱拳道:
“既然大人这样讲,了某也无话可说!只待大人佳音便是!”
说罢,竟一转身回营去了。
天近二更时分,煞摩柯换上一身缁衣,连两名随从也不带,自己骑马,单人独骑出了大营,直奔青州方向去了。
早有人报之了无迹,了无迹独坐营帐里,也不睡觉,只等煞摩柯无功而返,好看他的笑话。
就在他独自一人挑灯等待之时,突得大帐帐帘微动。
了无迹听到动静,猛地抬头,只见灯火闪烁里,一个孩童一般大小的身体已经立在他的面前。
了无迹被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才镇静下来,心中虽不痛快,也只得起身抱拳道:
“原来是宿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旋地陀大人!你这么晚了,不经通报来我营中,不知有何赐教?”
旋地陀瞅瞅他,摆摆手,又叹一口气,不等他让,自己寻旁边的位子坐了,这才道:
“了大人离开京城多日,却不知发生了许多变故!如今……唉!我已经不是什么护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了!我……如今已经是带罪潜逃的朝廷侵犯了!”
说罢,又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