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痕从洞口下望,正见一个娇小身影依在枕边滴泪。
她与纳兰朵儿相识日久,熟悉了她的霸道,她的胡闹与娇嗔,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今日这样无助悲伤的表情。
了无痕心内酸楚,见房内无人,她这才系好一股绳索,一个倒翻,身影顺着绳子,转眼已经坠落到纳兰朵儿的床边。
人影突现,纳兰朵儿吓得差一点叫出声来,了无痕急忙将她的嘴捂住。
纳兰朵儿这才看清来人,受惊的眼神里顿时露出喜悦的神情,一把将了无痕抱住,痛哭失声。
了无痕担心惊动外面的侍卫,急忙附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纳兰朵儿这才停了哭泣,抹着眼泪望着了无痕低声道:
“我父王被抓,母亲也自杀殒命,现今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可要救我啊!呜呜”
了无痕忙道:“公主不用担心,我今天就是专门来救你的!我这就带你离开!”
说罢,让纳兰朵儿附到自己背上,她以然抓住那根绳索攀爬上去。
了无痕背负着纳兰朵儿又来到那根悬于两屋之间的绳索边,自斜跨的兜囊里取出一只滑轮索来套在绳上,然后叮嘱一句:“公主,抱紧我!”随即抓住滑轮跃身而下,“嗤~”的一声响,二人已经到了对面。
了无痕丢弃了绳索,背着纳兰朵儿在房顶上纵跃。
直到此时,整个院落还依然平静如初。
了无痕以为得计,心里大快,脚下更是敏捷,就在她们即将来到房屋尽头,准备跳下花墙之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发出一阵犀利的尖笑声。
那声音就如夜枭鸣叫,在寂静的暗夜里倍加刺耳。
“看你爬屋上房的手段,像是一个惯盗,难道不觉得得手太顺利些吗!今夜有我旋地陀守卫,若真让你这样走了,恐怕我这些年金卫的名头也就可以扔了!嘻嘻”
一笑未绝,身后疾风已至。
了无痕担心伤到纳兰朵儿,急忙一个扑身,爬倒在房上。
只见一道煞白的寒光自她头顶旋过。
了无痕在王府自然知道旋地陀的大名,自知万万不敌,因此并不敢去招架,待刚刚躲过一招,便趁机双手发力向前平移。
旋地陀又是一声笑,一道惨白的刀光,发出“嘶嘶”啸叫,又紧随了无痕而去。
了无痕此时还匍匐在地上,背负着纳兰朵儿,腾挪之间,又怕伤了她,因此颇多顾忌。
闻听身后又有疾风啸叫,听声辨位,也不敢滚身,只能手脚并用往旁边跳,那动作自然慢了,但听得“嘶”的一声,旋刀的刀尖贴着她的左臂划出。
一阵火辣辣疼痛袭来,她轻呼一声,与纳兰朵儿沿着房檐,滚落下去。
了无痕拧身落在地上,而背后的纳兰朵儿已经飞了出去,被重重摔在地上。
了无痕急忙去救她,随着一阵尖笑,两道惨白光线一前一后往二人方位同时射来。
了无痕一个滚身躲开了旋刀,而纳兰朵儿摔得很重,仍然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了无痕眼睁睁见那一道白光已经直逼纳兰朵儿的后背,不觉一声惊呼:
“朵儿危险!”
万般危机之下,突然旁边一声闷喝,一股巨力,以排山之势压来,瞬间将已经直抵纳兰朵儿后背的旋刀震得“铮~”的一声,乱飞出去。
了无痕来不及多想,一个飘身就要上前去背起朵儿,继续逃走。
微动之间,一个肥壮黝黑的身影已经挡在她的面前,冲着她就欲抬掌击出。
这时纳兰朵儿一声叫,扑身拽住那人的衣襟一边摇晃一边哭道:
“煞摩柯叔叔,你莫伤她!纳兰朵儿求你了!”
原来纳兰朵儿年幼时,常缠着煞摩柯赔自己玩耍,王妃也把他当作兄弟,只让纳兰朵儿以叔叔相称。
她这一声喊,让煞摩柯脑海里顿时想起昔日之情,心头一软,便收了掌。
纳兰朵儿见了无痕还在犹豫,又急道:“我已经受伤了!你救不了我的!快走!去找羽哥哥,他就在大都,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了无痕面对两大金卫,还有呼喊着赶来的侍卫,别无他法,只得答应一声,一个急纵已经闪入花墙后面去。
那些侍卫蜂拥着穿过角门,一直追到枇杷树边的院墙处,再看周围,早就没有了了无痕的踪迹。
煞摩柯过来正欲给公主查看伤轻,只见一个小小身影由房顶上飞窜下来,正落在她旁边,单手指着他龇牙叫道:
“煞摩柯,你为什么阻止我捉拿逃犯?”
煞摩柯冷冷瞅他一眼,才沉声道:“你捉拿她我自不会管,但你要伤及公主性命,我却不能答应!”
旋地陀一时语塞,又道:“那你为何又放走了来救她的人?”
煞摩柯不再理他,只管蹲身给公主检查,见她只是腿部扭伤,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将她轻轻托起,就如当年抱着幼时的她一般。
背后只听见旋地陀气极的叫声:
“煞摩柯,如今你已经不是我旋地陀的上司了!你把救纳兰朵儿的罪人私自放走,我这就到中丞大人那里去告你!”
煞摩柯依然权作没听见,只是紧皱着双眉,一脸凝重地抱着纳兰朵儿回到院子里去。
了无痕翻过院墙,唯恐那些侍从和两个金卫来追,因此并不敢稍稍停歇,而是一头钻进对面的小巷子,忍着血流不住的伤痛,一路狂奔。
连续翻越数处屋脊,跑过数条狭长的窄巷,身后侍卫捉拿自己的喊叫声才渐渐稀疏下来。
了无痕左臂伤口的鲜血一直还在流着,滴滴答答直淌了一路。
她转身出了巷子,刚想停步把自己的伤口包扎一下,谁知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她头脑一阵晕眩,“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瞬间昏死过去。
这时候,只见旁边“呀!”得一声,蹦起一个人来,结结巴巴骂道:
“这……是谁呀?黑更半夜不……睡觉,走路还不……长眼,打扰你罗……汉脚爷爷睡……觉!”
说罢,又冲着那人轻踢了一脚,继续骂道:
“奶奶的!绊……了我,还装死,要赖……我咋地?爷爷我就……是一个要……饭花子,没……有钱给你!”
说罢,见她还不动弹,心中感觉有异,忙蹲下身子探手去查看,谁知竟然弄了一手粘糊糊的血。
吓得他赶紧起身,来到自己睡觉的地方,对着旁边一个还在呼声如雷的人,又推又叫道:“快.......醒醒!快......醒醒!”
那人费劲揉了一把眼睛,嘴里嘟囔着骂道: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吵我干啥?滚一边去,别打扰我!”
说罢,掉转个身又呼声如雷了。
气得罗汉脚一把将他耳朵揪住,硬拽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叫道:“通……天炮,快醒醒!刚……才我梦里踢……死了一个人!”
通天炮疼得龇牙咧嘴,坐起来骂道:
“你神经病呀!做梦踢死个人也要跟我说!赶紧滚蛋,我要睡觉!”
说罢,打开罗汉脚的手,又要躺下,急得罗汉脚赶紧又一把将他揪起,结结巴巴道:
“不……是梦里!哎呀!是……梦里!我正睡着,一脚就踢……死一个人!哎……呀!不是梦……里踢死一个人,是真踢……死一个人!你不……信,赶紧睁……眼看看!”
通天炮被他缠得不耐烦,起身正要发火,顺着他的手指,却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人形倒在不远处。
他也吓了一跳,困劲全无,急忙赤着脚,“叭叭”地跑到那人身边,蹲身细看,只见那人左臂上衣服破了一道长长的口,由手臂上还在不断流血。
他将那人身体翻转,借着微光,只见那人蛾眉微蹙,秀目紧闭,如玉般的肌肤因失血过多,更觉惨白。
通天炮起身对着罗汉脚喊道:
“她已经受了重伤!你赶紧去叫少帮主过来给她包扎!”
罗汉脚答应着,赶紧癫癫地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跑去。
来到树下,两手捂嘴作喇叭状,冲着上面柔声轻喊道:
“少……帮主!你快下来!刚……才我睡觉做梦踢……死了一个人,是……一个女的!通……天炮要你过去,给……她包扎一下!”
连喊两遍也不见搭言,罗汉脚有些着急,忙道:
“少……帮主……猗猗,你快下……来呀!通……天炮还等着呢!”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黑呼呼的身影如一只硕大的蝙蝠般,噗噜着双翅,自树上翩然落下,然后也不说话,只管伸出一只在暗夜映衬下,犹如一道白光般洁白的小手去揪罗汉脚的耳朵,然后用力拧着。
疼得罗汉脚忙一边随着她的动作旋转着身子,一边叫道:“疼疼,猗猗!快……停下!停下!”
那人这才停住手,露出一嘴的小白牙笑道:
“疼,你也知道疼!大冬天的我包着被子在树上睡觉,你以为容易啊!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就来吵我!梦里踢死了人也值得来跟我说吗?指不定你和通天炮又合计什么坏主意,捉弄我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