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迹这才收了刀,低声道:“妹妹,怎么是你?”
了无痕满面怒容道:“哥哥,你今日奉命来做什么,我不管,可是你为何借助我的手陷害王爷与王妃?今日你必须与我说个明白!”
了无迹忙道:“此时,我须即刻赶往大明宫见驾,有些事情一时也无法解释!你先退下,哥哥我去去就回!”
了无痕哪里肯依,只挡住他要他解释。
了无迹一时无法,只得道:“此事并非我所为,我也不过是替人做事罢了!至于受谁指使,那个人其实你也认的!他就是……”
说到此处,了无迹故作神秘,移身靠到了无痕身边,不等话说完,急探出一只手,瞬间将了无痕脉门扣住。
这才吩咐人将了无痕嘴巴用一块碎布堵住,捆绑起来。
王妃在屋里看得真切,她这才明白原来了无迹是利用了了无痕与她两个人。
她明知此事一旦捅到皇帝处,后果会怎样,因此深恨自己太过大意,又觉得无颜面对秦王伯颜,更不愿自己深陷囹圄而受辱,随即起身,大呼一声道:“无痕,事已至此,我已尽知,一切都是我太大意,让人有机可乘,害了王爷!如今我心意已决,只求一死!只是我放心不下我的朵儿!只望你若能逃得此劫,别忘了救她!我虽在九泉,死也瞑目!”
说罢,紧跑几步,一头便撞在木柱之上,一时间,血色尽染,芳魂不在。
了无痕不禁泪流如注,而了无迹只轻轻瞟了一眼,吩咐手下将了无痕依然押回她的居所好生看管,又让手下兵士将王府封锁,自己这才抱着木匣返回脱脱处交令。
脱脱虽然知道此事乃了无迹所为,但事情到了这步天地,也不便去考据,随将伯颜私制玉玺之事写了专折,连夜呈奏皇上。
妥欢帖木儿信以为真,对于伯颜更是仇恨,当时便下旨责令脱脱,连夜抄了伯颜王府,财物一律充归国库,其家眷奴仆一干人等则暂时于脱脱府羁押,待伯颜定罪后,再一并发落。
脱脱领旨后,仍指派了无迹前往秦王府奉旨抄家。
了无迹连夜赶回秦王府,对秦王府里众人宣读圣旨已毕,整个秦王府里顿时哭声动天,了无迹也不理会,分拨人手对秦王府里的财物逐一清点造册,封存。
对于下人奴仆,牲畜马匹亦一一造册登记,并集中在一处,准备押解往脱脱府的地牢中。
在私眷罪属集中一处登记造册时,他却独留下了无痕呆在自己的居所,并未集中上册。
残夜冰寒,此时的了无痕正被捆绑着身体,依在一张圈椅上,听着外面一片哭喊声,默默垂泪。
随着“吱扭扭”一声响,房门被人轻轻打开,一个人影在门缝投入的微光里一闪,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
“无痕是我!你别怕,我这就给你松绑,放你离开!”
说罢,取出一把短刃将她身上的绳索割断,又道:
“你走花园后门离开,那里守门的是我的亲随,为你准备好了马匹钱两,你出了王府,等到明天城门开放便寻机离开大都赶往青州,然后悄然隐藏起来,切莫让呼合鲁他们知道!过不多久,我就会到青州去找你!”
了无痕起身,取出嘴里的碎布,却并不离开,而是抓住了无迹的手臂,悲声道:
“哥哥,你当年为了自己的前程,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把我送给伯颜,我知道你是为了重振家族,所以也便认了。
我进入王府后,王爷的女人众多,待我也不过是三两日的兴头罢了,幸亏王妃和公主都待我不薄,可是你却利用我设下圈套!害了秦王,害死了王妃!
秦王也曾屡次提拔重用于你,你为何要这样害他们呀?如今王妃已死,公主又深陷牢狱,这一切都与我有莫大关系,我怎能忍心一走了之!”
了无迹忙道:“妹妹,此事虽然如你所说,但你也知道,皇上与秦王早已势同水火,没有此事秦王府上下也逃不了此一劫!
而且此事皆有脱脱一手策划,我身为他的下属,受他之命,又焉有不服从之理?所以秦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得罪了皇上,怎么能怨到我们头上呢!
皇上一心要斩草除根,我今日放你,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眼见已经四更,天就要亮了,你不要再苦纠此事了!赶紧随我离开!”
说罢,又过来拉扯了无痕往外走。
了无痕将他推开,仍旧坐回到椅子里,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了无迹见她不愿走,略略沉吟,想出一个注意来,随道:“妹妹,王妃临死前把纳兰朵儿公主托付给你,就是想让你救她,你若执意留在这里陪她,你们都不能活!又怎能完成王妃遗愿呢?你若听我的,现在就逃出去,说不定以后还有救她的机会呢!对不对?”
了无痕听罢,这才警醒过来。
二人悄悄来到王府后门处,守卫后门的士兵都是了无迹提前安排好的亲随,见他们到来,赶紧将后门打开。
了无痕出了后门,早有一个人牵过一匹马来。
了无痕也不答话,接过马缰绳,翻身跨上马背。
此时才回头瞅一眼立在门边的了无迹,哽咽道:“哥哥保重,我走了!”
说罢,抹一把珠泪,催马而去,不多久,马蹄踏踏,渐行渐远,隐入昏沉的道路深处。
了无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赶回王府内。
了无痕离开王府后,却并没有遵循了无迹的安排,等到天亮就出城,赶往青州,而是干脆寻一个偏僻的客店住下,准备寻机入脱脱府去救纳兰朵儿。
了无痕打听到纳兰朵儿与秦王伯颜的家眷于第二日就已经被迁入脱脱府里羁押,但她必定久经江湖,而且又是飞贼出身,因此虽然心急却并没有冒然行事,而是经过几次三番往脱脱府中踩点,对于她们被关押的位置,甚至于纳兰朵儿大致的地方,都弄清楚了,这才准备动手救人。
转眼已经是第四天,了无痕换了黑色的夜行衣,偷偷由客栈的后窗扑身窜出,窈窕万端的身影恰如一只蝴蝶,转瞬已经隐入迷蒙暗夜。
子时刚过,御史中丞脱脱的府邸也已经变得寂静无声,各处大部都已经熄灭灯火,只有不多的几个地方还有隐隐的灯光浮动。
临街的后墙处,一个黑色人影闪动,转瞬窜上墙头,四下里探看一番,见并无动静,这才纵身轻飘飘落在批把树下。
那身影极其轻巧矫捷,行动之时,却也处处留心。
她以批把树为遮挡,绕到花墙的角门处,探头又四下里打探一番。
见各处树木隐隐,楼台起伏,毫无动静,这才方心。
弓身猫腰,脚下发力,往东北角的一处树木森森的院落奔去。
那院落与别处不同,院门口灯笼高挂,红彤彤的一片灯光里,数个侍卫各执兵刃立在两旁,刀枪与盔甲迎着火光,熠熠生辉。
而院子里也是灯火摇曳,不断有一群侍卫由暗处甲胄乱响着走进火光里,随后又隐入暗影,来回反复。
原来这里正是关押伯颜家眷之处。
因伯颜还未审讯定罪,其家眷只能暂时看管。
脱脱虽深恶伯颜目无君上之举,但与他必定还是叔侄,对他的家人并不愿苛待,因此并未押入牢狱,只是将自家靠近后花园的一处院子开辟出来,让她们禁足在里面,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倒也衣食无忧。
了无痕距离院落不远,不再前行,而是纵身上了花墙,然后沿着花墙走出数尺,攀上旁边的一处房屋的屋顶,在屋脊上辗转腾挪,转眼已经来到那座院子对面的房顶。
低头看去,只见两处房屋中间的小巷里也有侍卫分头把守。
了无痕对这些已经了熟于心,从身上取下提前备好的绳索来,将一头打了一个活结,然后在空中抖了几圈,将绳圈向对面掷去。
虽然相隔几丈那个系好的绳圈却不偏不倚正套在对面房屋正脊的吻兽兽头上。
了无痕轻轻用手把绳索拉紧,把手中的绳索系在略低些的屋檐处的走兽上,缠了一个结实。
这才抓住绳索,身体吊在下面,往对面房顶攀援过去。
她身影矫捷如燕,直到攀过小巷,一个纵身落在对面的屋脊上,下面守备之人竟然毫无发觉。
了无痕又急飘身来到纳兰朵儿被困的房屋上方,并不走门或窗,而是干脆将脚下的琉璃瓦一片片揭开,再轻轻扒开一层芦苇,露出一个洞来。
屋里没有灭灯,一丛淡淡的光亮伴随着轻轻的啜泣声,自打开的洞口内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