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你竟是泰山的徒弟,还能赢那羊……羊什么……”
子灵枫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名字。
“侥幸侥幸。”
常宿安嘴上谦虚,脸上倒是没有谦虚的神色。
“那木锁是怎么回事,没有‘气’附着其上,为何时而能开时而不能开?”
听着子灵枫好奇又疑惑的语气,常宿安笑道:“所以说要多看书。”
听此,子灵枫脸一下子胀红:“你、你怎知我不看书?再说,那些书笨重又无趣,我每每看着就睡着了。”
虽说是调笑子灵枫,但他也从这话中获取了些信息。
“经过炼气士的处理,能将‘气’遗留在物品上,从而使物体保留一些原先并不存在的特性”
打闹闲聊中,两人到达大殿。
大殿外,两边各站了一排的禁卫,皆是着重甲执长戈。
常宿安面不改色,与子灵枫并排走着。
子灵枫则是无所谓,满脸随意。
“你不必如此,父王人很好,没有外界传言那般。”
见常宿安实在是太过严肃,子灵枫忍不住说道。
“有吗?”
常宿安不自然的笑了笑,双手揉揉脸蛋。
他确实有些紧张,那可是一国之王,换算成现代可是一省之长。此外,自己的生死在这一国之王眼里或许还没有一棵树值钱。
来到大殿的阶梯前,常宿安被禁卫拦住去路。
“快去通报,便说墨翟依令觐见。”
“是,公主殿下。”
禁卫行礼,转身进了大殿。
没一会儿,禁卫便重新出现。
“放行。”
常宿安迈上台阶,还未进大殿,公输般便从大殿内出来。
“墨小友,着实是不好意思。我正欲去呈送旨令,没想到你便来了。”
常宿安懒得揣测这话的真假,直接道:
“劳烦祖师了。”
“我们话不多说,王上在里头等着你呢。”
三人进入大殿。
若是常宿安进过墨家的议事厅便会惊讶的发现,这里与墨家议事厅的摆位竟然十分相似。
区别是王宫这边的石桌椅更多,并且王上坐的位置更高。
墨家族长所做位置的高度是七尺,而宋景公所坐位置的高度则是最为尊贵的九尺。
景公见到自己的女儿哎呦大叫一声,连忙从王位上下来,把子灵枫从地上抱起。
“吾王的灵公主,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不让墨翟进来了。”子灵枫质问。
“你这是怪罪父王?”
“那当然。”
“你违反禁足,私自出宫,此当何计?”
不等子灵枫答话的机会,景公便道:
“惩罚是……打你屁股。”
“不要,好多……哎呀!”
周围的下人已经公输般、常宿安都十分识趣的低下头,装作没看到没听见的样子。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大殿。
“父王打我……呜呜……我要找母后……呜……”
子灵枫身上的衣服散发辉光,从景公怀里逃脱。
哭啼着跑出大殿,连一只鞋子掉了也没捡。
景公目送着,直到子灵枫消失在视野中。
景公脸上笑容消失,变得严肃。
威严四溢,宛若二人。
视线扫过众人,下方战战兢兢,仆人、禁卫、公输般全都自觉跪下。
唯有常宿安,长立不跪。
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降到了冰点。
景公直视着不跪的常宿安,后者亦是。
其实常宿安并不明白。在战国,君王与下臣的关系还是十分和谐的,还远远未到见君王比下跪的程度。
仆人见此,大喝:“大胆,见王不跪,该当何罪?”
在常宿安的眼里,大殿一下子暗了,一(轮)大日在景公身后升起,让他看不清景公的脸。
那一刻,景公仿佛天神下凡,身形一下子变得伟岸,一股威压朝常宿安笼罩。
窒息。
这是常宿安最直接地感受。
重压。
这是常宿安第二个感受。
肩上仿佛扛起一座山,双膝颤抖着,就要朝景公跪下。
3D探测应急展开。
眼前一黑。
同一时刻,脑海了出现了大殿的画面。
画面中,常宿安双膝抖若糠筛,似乎下一秒就会跪下。
探测图忽然如水波抖动,压力减轻了许多。
常宿安牙齿颤动,挤出一句话:“我为何要跪?”
“你为何不跪?”
景公反问。
探测图中,一股冲击波从景公身上发出,直冲常宿安。
常宿安只觉脑袋一疼,探测图即刻消失。
“有一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因此,我只跪三者:天地、圣人、父母。”
“妙言。”
景公脸上带笑,赞同常宿安的话,但眼睛中却完全没有笑意,冷冰冰的如同狼王。
在现代一向见过大场面的常宿安也不禁紧张起来,后颈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
他本能的一动不动,好像被一只老虎盯上。
“都起来吧,赐座。”
景公对公输般问:“子以为他何以能赢?”
见景公移开视线,常宿安暗暗松了口气。
公输般坐在下人搬来的木椅:“墨翟的木具构思精巧,而吾弟子学艺不精自然落入下风。王上应高兴,墨翟出身宋国,宋国有此人才,是王上之幸,宋国之幸。”
“祖师谬赞。”身上压力完全消失,常宿安连忙道。
常宿安心想:从史书的字里行间可以隐约看出公输般与墨子两人之间有间隙。
如今,公输般这一番捧杀的话,是不是可以说明公输般对墨子的不待见是从这时候开始?
景公的面色不变,点头赞同公输般的话。
“贤人必用。墨翟,孤的公主缺少一名木工夫子,我看你们二人年纪相仿,且早已相识,你可愿意担任公主的木工夫子?”
有了刚刚的经历,常宿安不敢继续忤逆,干脆地磕头,但膝盖并未碰地。
这是他最后地倔强。
“平民墨翟拜谢王上大赏。”
“甚好,此事就如此定下。墨翟,明日辰时前来教授公主,不得误期,你可知道?”景公拍板。
“平民明白。”
公输般被留下,常宿安退下。
一出大殿,常宿安大口大口喘气,风一吹,后背一凉,手一摸,竟湿透了。
景公是炼气士!
这是他的判断。
炼气士……到底是什么?
接连出现的炼气士让常宿安对此生了许多兴趣。
望着少云的蓝天,常宿安心情复杂。
景公若有杀我之心,恐怕我已经没命出来。战国,真是危险。炼气士,真是危险。
凡人只知神仙,却不知炼气士。说明炼气士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权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尚且能够让人心智大变,何况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此刻,常宿安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战国的混乱。
日头高挂,快要正午了。
常宿安迈步离开,大殿内却跑出一个仆人。
“墨夫子留步,王上见如今天色尚早,倘若有空,王上望你前去指点公主一二。”
“这……”
景公这是什么意思?略作思考,常宿安决定前往。
“那便麻烦带路。”
听此话,仆人表情怪异,似乎有些吃惊。
“请随我来。”
仆人态度立即变得不一样。
常宿安跟在仆人身后,虽有疑惑,但并未多想。
边走着,边观察四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常宿安还是有些失落。在他眼里,宋国的王宫也只是比墨家稍稍好一些罢了。
战国时期的建筑水平确实低,但是这个时期的景观又确实出色。紫荆木、银杉、格木等等在现代的珍贵树种在此处几乎是随处可见。
没几步路,便到了子灵枫的大殿外。
子灵枫居住的地方与王宫显然不同,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装饰更多、草木更多。
“墨夫子在此等候片刻,下愚这便将公主殿下寻来。”
常宿安微微欠身:“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仆人有些慌张,连忙回答。
仆人刚刚离开,一个男人随意的走了进来,仿佛此处不是子灵枫的大殿一般。
知道有人来了,常宿安故意没有扭头去看来人,而是自顾自地饮着子灵枫的侍从送上的茶。
这是属于常宿安的骄傲。
王上也好,炼气士也罢,无论何人他一概平而视之,并有“我若有心,必然取而代之”之心。
从某一个高度去平视乃至俯视一切人与事,又在实际上极度重视乃至高看它们。
“不知该茶是否合适?”
来人问道。语气十分奇怪,一股子主人味道。
“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说话?”
常宿安没看他,慢悠悠喝完一口,反问。
“你……”话未说完,子灵枫便到了。
“你难道听不到我说的话?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子灵枫气冲冲的进来,满目怒气盯着那人。
仆人从一旁出来。
“你们怎么看门的?再有下次莫怪我不客气!”
“公主殿下,下愚亦是没有办法,子锋殿下要进来,下愚亦拦不住。”
听此,常宿安明白来人的名字。
子琒?宋国的历史好像没有这号人,难不成是一个无名小卒?
“堂妹何需如此,你我乃是一家人,我思念堂妹你,故我来也。”
“堂妹亦不需怪罪它们,确实是我执意要前来。”
“说吧,你因何事而来?”子灵枫的语气含着不耐烦。
子琒也不在意子灵枫的语气:“听闻堂妹求一木工夫子,吾可任之。”
“这怕是不行。”子灵枫立刻拒绝。
“何也?”
子灵枫冷冰冰的回答:“其一,我从未听说你行木工之事,如何能传授我?其二,我已寻到木工夫子,多谢堂兄关心。”
“话虽如此,可堂妹你的木工夫子岂可比得上为兄?”子琒不折不挠。
“敢问堂兄木工之事是由何人传授?”
“大师五循。”子琒回答。
“不曾听过,他也配称大师?只有公输般方可得大师之名。至于什么大师五循,怕不是在诓骗堂兄。与其担忧我的夫子,堂兄不如先担忧自身,莫要花了时间却又学不到手艺,徒增笑话。”
子灵枫这话着实锐利,直接不留情面。
“此言差异,为兄的……”
子琒的话未说完,子灵枫便直接打断:
“我的夫子要开堂传授,堂兄请回吧。送客。”
即使子灵枫如此无礼,子琒脸上依旧带笑,伸手将自己与送客的下人隔开:“堂妹之学业关系重大,堂兄自然需要好好把较。正好,夫子开堂,吾可检验一番。”
这么多个一来一回,常宿安也察觉了。子灵枫不愿意与这子琒多谈,也该到自己出来救场。
“子锋殿下,实属抱歉。王上有令,在下只许单独传授公主,不可他人旁观。”
常宿安站前一步,拱手行礼。
“你是何人,我与公主谈话何时轮到你一下人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