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许婷馨和锦颜彻底陷入冷战。从前还拘于礼数,人前有那么三五句的客套,如今连样子也装不出来。
“颜儿,最近的药可吃了?”
“回父亲,没吃。”
“为何?!”
“夫人一直忙于公务,刺促不休,案牍劳形。不如等夫人得闲了再做打算,别白白糟蹋这万金良药。”
锦颜神情冷淡的喝着汤,一旁的许老爷尴尬的笑笑,不再言语。
许婷馨碗筷一放,不快的道:“我不应该忙吗?!与公我是朝廷命官,于私我是一家之主。”
“夫人这是恼什么?”锦颜推开汤盏,冷笑道:“我不过是心疼父亲,要他老人家别再耗心劳神的炖汤煎药,这不也是前几日夫人吩咐的,有事去与父亲商量!”
"你我之间的事不要叨扰我娘亲爹爹!"
“你我之间!?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事!夫人可还记得你我厢房的门往哪儿开!”
“放肆!”
许婷馨恼羞成怒的一拍桌子,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
“好大的脾气!许大人官做的不大官威不小!”
许老夫人许澄韵慢慢推开碗筷,冷眼挑看着女儿,阴沉的道:“你一个五品闲职,能有多忙!终日跟庄銘鹤混迹一处,你能忙出什么正事!好好的院子修堵墙,你这是防着谁?!防我们这些至亲之人吗!若我们实在碍眼,不如举家搬出去,给许大人腾些清净可好!!”
听着娘亲的挖苦苛责,许婷馨依旧如往常般一言不发,脸上全无半分表情。曾几何时,淑质英才的许婷馨是娘亲的骄傲。可如今,母女二人却是“相见如冰”。
“罢了罢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慢慢说。”
徐老爷极力压着尴尬,吩咐身旁的莫青道:“莫儿,看看厨房里给大爷预备的燕窝炖透没,怎么还没端上来。”
“吃什么燕窝!!叫几个人!把那堵破墙拆了!书房上锁!有什么公务衙门里说!自今日起,夫人大爷的一日三餐直接送去厢房,不必过来了!”
许老夫人一通呵斥,甩下众人夺门而去。她实在藏不住几乎溢出的愤怒和失望,更没气力面对落落穆穆的女儿和她依旧一塌糊涂的婚姻。这是劫数吗?
“老爷,燕窝炖好了。”家仆端着一盏热腾腾的燕窝姗姗来迟。许老爷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甩下句:"端给大爷。"便带着一身暗淡的逃出厅堂,脸上除了无奈便是哀伤。餐桌上只剩许婷馨和锦颜,还有一桌半凉的午餐。
“哼哼,哼哼哼”,面对一片狼藉,许婷馨嗤嗤的冷笑起来,笑的愤恨笑的凄凉,笑的锦颜一阵阵发寒。
“夫君,如今这般,你可还满意?”
许婷馨挑着锦颜已有些发白的脸,切齿愤盈的挖苦道:“还是锦大公子厉害,一个不高兴就闹的我许府毁墙拆家。果真是大家出身!不就是同个房嘛!今晚回去陪你可好!”
锦颜冷冷瞪着许婷馨一言不发。成亲半年,他第一次与自己的夫人面面相看,也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除了一副精致的五官,还有一双狰狞的眼,眼中的自己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仇人。
许婷馨终于搬回了厢房,让本就冷清的厢房变比从前更冷,冷到让锦颜寒心彻骨。
被迫回归的许婷馨把锦颜当做一团空气,视而不见不理不睬。她独自用饭,独自读书,独自和衣睡在小塌上。单独的碗筷,单独的茶盏,用时取出,不用时单独锁起来。
锦颜独自坐在外室的餐桌前,看着满桌一分为二的菜,不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
未成亲前,锦颜对许婷馨的了解仅仅是一张画像和一份写给锦府的拜贴。字若行云,笔下生花,就像画中的许小姐,妍姿艳逸,淑性闲华。如孔雀般骄傲的锦颜第一次怦然心动。虽也听得坊间有些关于许婷馨个性疏离,碌碌寡合的传言,但他却一厢情愿的以为,像许大人这等柳絮才高之人,简傲绝俗些也算不得什么。至此,锦公子对婷馨姑娘虽素未谋面,却悬悬而望。
如今,锦颜彻底领教了夫人的“疏离寡合”。许婷馨根本就是一把沉默的刀,罕言寡语中把他一点点凌迟肢解,直到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