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手!”
一声呵斥,终于让着混乱的场景暂时恢复平静。
来人是静和,看样子她在这慈恩寺倒是有些威压,好歹能镇住这些老秃尼。
莲心挣脱束缚,忙拿起床上的薄毯将池凉寂团团裹住,冷冷的看向静和质问道:“静和师太,你们慈恩寺就是这么教规矩的吗?”
静和压根儿不在乎莲心的质问,平静的扫了一遍其他尼姑,冷着脸道:“都该干嘛干嘛去,这样湿淋淋的,不成体统!”
然后有若无其事的扫了眼池凉寂,眼里没有怜悯,更无疼惜,甚至一点愧疚歉意也未见分毫,只是一潭死水一般,平静道:“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早课。”说罢便转身离开。
池凉寂绝望了,这都什么事啊?她以为那些人应该受到惩罚,起码言语上的批评劝阻吧?结果呢,真的就……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她太天真了,不该对任何人有什么期待。
莲心连忙去拿池凉寂的衣服帮她穿好,看到她身上的青青紫紫,红肿的脸颊,心疼得不行。这位娇滴滴的县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莲心轻声道:“夫人,我去给您找些药吧。”
池凉寂眼神空洞的看向莲心,麻木的点点头。
房间内又归于安静,可这份安静却夹杂着恐惧,方才的一切回马灯一般的在脑海中回放,那些羞辱的话一遍遍在池凉寂的耳边回荡,她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住了……
池凉寂麻木的站起来,找来一条白绫,站在桌子上,甩出白绫约过房梁,然后打了一个结,还用力拉了拉,心道:“就这样结束吧,也挺好!”
池凉寂紧握着白绫,正准备将脑袋穿过去时,有一道声音冷冷的响起:“你想清楚呢,就怎么死了?”
池凉寂已经麻木了,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也不觉恐惧,她都是将死之人,又有何所惧;而且她也听出来了,这是静和的声音。
池凉寂冷笑道:“就这么死了不好嘛?难道熬到进宫再被人折错?”
静和冷冷说道:“你确实可以一死了之,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呵呵!”池凉寂冷笑道,“死都死了,还怕什么后果?”
静和推开门走进屋,并不看站在桌子上的池凉寂,十分悠哉的找了干净的椅子坐下,慢悠悠道:“你本是摄政王送给皇帝的礼物,你死了,皇帝就可以借机向摄政王发难,祈福的养女突然暴毙,这是不是不详之兆?加上摄政王之前战败,正好数罪并罚,说不定还能顺便抢走沈渊的军权,或者褫夺他摄政王的称号。”
池凉寂平静的听着静和的分析,冷笑道:“想不到静和师太对朝廷内斗这样清楚啊,真不像个深居简出的佛门中人。”
静和并不在意池凉寂的嘲讽,继续说道:“除了摄政王沈渊,你的养子,也会受到牵连。你都没了,那陆府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皇上若是要怪罪,你觉得陆府可以幸免?”
洋哥儿?
池凉寂想起那个小娃娃,终于心生不忍。他还那么小,还没有好好的在世上活一遭,不该因为自己受到这份灾难。
池凉寂的手渐渐松开了紧握的白绫。
静和看着池凉寂有所松动,又继续添柴加火道:“还有刚才那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你都死了,她是不是该殉葬?”
池凉寂绝望的闭上眼睛,原来,她已经可怜得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了……
池凉寂面无表情的从木桌上下来,板着脸对静和道:“天色不早了,我要休息了,静和师太请回吧。”
静和看了眼池凉寂,终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这才迈着步子离开。
没过一会儿莲心就回来了,她看到房梁上的白绫,又看着站在桌边的池凉寂,忙跑上去抱住她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想不开又怎样,我连寻死的权利都没有。”
“夫人,你别这样,你……你还有我啊!”
池凉寂悲凉的转过身对着莲心,捧着她的脸帮她擦拭掉泪痕,温柔道:“是啊,我还有你,也只有你了……放心吧,我暂时不会死的。”
莲心点点头,忙扶着池凉寂坐下,小心翼翼的帮她上药。然后主仆两人就窝在小床上草草的过了一夜。
这一夜,太长了,也太难了。
第二日清晨,池凉寂就被寺庙的钟鸣声唤醒。
不过她这一夜睡得也并不安生,经历了昨日的种种,她很难平静下来接受这一切,就只是麻木的活着,不明方向,更不知去路。
莲心早早就醒了,帮池凉寂拿了些吃食,又找了身干净的海青,依旧似平日在陆府一般忙忙碌碌。
池凉寂穿着粗布麻衣,呆呆的坐在木桌前小口小口的吃饭,没吃两口,便撂下了,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莲心见状,又把一碗基本上没几粒米的粥推到池凉寂面前,温声道:“夫人,好歹吃一些吧,这庙里……只有这些。”
“我知道。”池凉寂淡淡的说道,“我只是……吃不下。”
莲心皱着眉劝慰道:“这里的姑子各个都是厉害的,还不知道今儿会面对些什么,您好歹多吃两口,也好有力气……应付她们。”
池凉寂不禁想起昨日种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内心悲愤翻涌,但是莲心说的没错,她还不知道今日会面对什么,自己还不能垮!
池凉寂睁开眼,端起面前的米汤便一饮而尽,那架势,不像是喝汤,更像是要去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池凉寂大口大口喝汤,米汤从嘴角溢出也毫不在意,滴落的米汤弄脏了衣摆袖口,颇为狼狈,可池凉寂丝毫不在意这些所谓的用膳规矩礼仪,只是活下去的本能逼迫罢了。
莲心在旁看着,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眼前原本花儿一样的佳人,终究是要慢慢凋零了……
过了一会,便有人来叫池凉寂前往佛堂诵经,她知道这些人的手段,也懒得做无谓挣扎,木讷的随他们前行。
池凉寂心不在焉,自然也没察觉这些姑子的变化。这些尼姑今日对她格外尊敬,不似昨日那般吆五喝六的不可一世, 甚至言谈中还有点把池凉寂奉为贵宾的姿态。
池凉寂没察觉到这些变化,直到她看到了一个人,才知道这些昨夜之后还发生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