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不是陆夫人见到陛下紧张,是见到公主紧张吧!”
池凉寂尚未开口,就见一位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冷冷的开口,言语直指娇然公主。
皇帝陛下疑惑道:“永安王妃这是何意?”
池凉寂望过去,出言的竟然是永安王妃,心底不免迟疑,这位王妃可不一般。
永安王妃出嫁前乃镇南王独女,是个特立独行的将门之后,被先帝封为秀清郡主,颇受重视,后嫁给永安王为正妻。
而这位永安王却是当今皇帝胞弟,没什么文韬武略卓绝功绩,是个只爱诗书戏文,斗鸡遛鸟的风雅浪子,为人有些软糯,说好听点那叫“顺从听话”,说难听点就是“废物草包”,与权谋功利无半点关系。但或许正因为这一点,他是皇帝一众兄弟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位,也是活得颇为滋润的一位。
照理这么两个风马牛不想干的人如何能相处?偏秀清郡主看上了永安王,自己请旨嫁了过去,原以为将门之后都是说一不二的母老虎,谁曾想秀清郡主却把整个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连带那“废物”王爷也被驯的服服帖帖。
这位王妃如今50出头,却依旧保养得当,眉目间依旧可见往日英姿。
她不卑不亢道:“说起来也是可巧,我前儿去琳琅阁,见到个温婉清丽的姿容绝色佳人,正想结识一番就在今儿宫宴上认识了,也是可巧;只是那日我尚来不及结识,就遇到了娇然公主,还见识了一番公主发威,很是厉害。难怪陆夫人今儿有些颤颤巍巍。”
永安王妃虽然没有言明详情,但话口抛出来,大家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琳琅阁公主鞭打池凉寂一事。
皇帝眉心皱起,微微不睦道:“这是怎么呢?”
现场瞬间又安静了好几分。
太监总管冯公公见状,立马附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只见陛下脸色越发冷毅,明理暗里瞟了娇然公主好几眼,似有不满。
不过今日终究是皇后生辰,闹大了与皇家颜面有损。皇帝不轻不重的呵斥了几句,什么应该“嬉闹得当”“举止得体”“皇家礼仪”……话里话外暗指公主和池凉寂打闹没有分寸,才失手误伤了她。
池凉寂垂首听着天子一番避重就轻的颠倒黑白,内心一片凄凉。
早该想到的,她居然还指望皇帝于她公正,也是天真。
皇帝又宽慰了池凉寂几句,又赏了好些礼物药材,到底念及陆昭扬沙场立功的战绩,才勉强责令公主闭门三月好好学学皇室规矩,这事便算了了……
池凉寂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恭敬的谢恩,淡定的看着这场无妄之灾就这么被堪堪揭过。
她谢恩抬手之时,下意识瞄了眼沈渊,那人却在饮酒,看不出神情。
池凉寂有些落寞的转身,沈渊才把目光投向她的背影,唯有微微摇头作罢。
皇后见突然来了这么个转折,沈渊的婚事只好先按下不提,毕竟她希望沈渊能娶娇然,偏自己娇宠出的女儿刚被皇帝责罚,再提无疑火上浇油。
不过皇后还是希望能拉拢沈渊,只有这样才能巩固自己儿子七皇子的势力。
宫宴继续,有了刚才的小插曲,众人对池凉寂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些,毕竟皇帝都开口相护,其他人也该走走过场,对着她也温和了些,眼神撞上都能有一丝笑意。
可这样的温和,只会让池凉寂更加寒心。
她抬头远望那位背脊挺直的永安王妃,心想着宴席结束也该好生道谢,即便人家是受人所托或者别有目的,但她的举手之劳终究帮了自己。
宴席结束,池凉寂借着地利早早在出口等着,准备亲自拜谢永安王妃。
不过看得出这位王妃也是个随性不受拘束的,居然是最早出来的权贵,要知道这对夫妇的座次可比绝王沈渊还要靠前。
永安王抚着永安王妃,远远看去,像是太后扶着个恭敬的小太监,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永安王的乖顺那是没话说,始终笑眯眯的跟着王妃后面嘘寒问暖,还拢了拢双手相握的暖袖,细节之处,可见用情。
池凉寂远远瞧着,这番相处,叫人羡慕。
她上前一步,恭敬的问安道谢:“凉寂多谢王妃在宴席上仗义执言。”
永安王妃细细打量着池凉寂,当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可惜了,没有家势背景,这份美丽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永安王妃平静道:“起来吧,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她看着池凉寂乖巧柔顺的模样,又想起她也是将门之后,幼时罹难才流落京都,到底生出几分怜悯,便多言了一句:“陆夫人势薄,在这帝都京城,还是要事事小心,谨言慎行。”
池凉寂感激道:“多谢王妃提点。”
她目送着永安王府的车马远去,心里无奈道“事事小心 谨言慎行”,这是她来京都第一天就明白的道理啊,可是……怀璧其罪,她又何其无辜。
那边皇帝亲自陪皇后回凤仪殿,该有的好丈夫姿态,皇帝自然拿捏得当,只是有李娇然这个事,皇帝也能有话口不留宿。
果然一到内殿,皇帝又提及公主之事,暗指娇然公主骄纵太过,皇后管教不当;这头刚批评了,立马又言明知晓皇后管理后宫、教养皇嗣辛苦,宽慰了好几句,可谓是把软硬兼施帝王之术运用得当。最后留了一句“皇后辛苦了,早些休息”便一挥衣袖抬脚离开,转头去了别的年轻妃子的寝宫。
刚从凤仪殿出来的皇帝,想起今日宴席之事,便同太监总管冯公公闲话几句。
“你说……皇后就那么想让叙白娶娇然?”
冯公公低头深思,绝王殿下的身份,他是知道一些的,只好开口道:“怕也是为了七皇子……”
“老七才十三呢!”皇帝没好气道。
冯公公静默不语。
皇帝又道:“娇然绝不能嫁给叙白!”
冯公公迟疑片刻,才道:“可王爷……不能不娶妻,公主……也不能不嫁人啊。”
皇帝摇摇头道:“罢了,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皇后看着空荡荡的凤仪殿,心底悲凉,今儿到底是自己的生辰,果然帝王家就不该奢求太多。
皇后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宫女为自己卸妆梳发,看着镜中年老色衰的自己,难掩苦楚,冷声道:“陛下宿哪儿呢?”
“回娘娘,在……灵才人处。”
那是去年春天进宫的小丫头,才十八呢。皇后摇摇头道:“罢了,明儿一早瞧瞧七皇子功课去。”现在唯有这一儿一女是她的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