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舱门口的木箱上,气定神闲地坐着一个剥花生的中年妇女。
这女人是欧阳海从远房亲戚那里为罗娜请来的奶娘,真名叫刘梅,小辈们都叫她刘妈。
别看刘妈身材修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身体却健壮有力。此人不但武功了得,而且水性也很好。
船尾的甲板上摆着一张麻将桌,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人正围坐在那里打麻将。
这些男人中,有的是欧阳海的亲戚好友,有的是生意上的合作商,在他们侧对面围着几个庸脂俗粉的女人,这些女人边望着捧着经书的罗娜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目光充满讽刺。
也许是因为不同血统,这些三姑六婆们的话题总是不离罗娜,总喜欢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面对这些表面上慈眉善目、内心刻薄阴险的亲友,罗娜却置若罔闻,权当她们是空气。
午后末时。
欧阳海双手背后,迎风伫立。几十年的航海经验提醒他不能轻信老天爷风平浪静的假相,因为此时正是风云多变的季节,随时都会有刮台风的可能,所以他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不仅要随时警惕那些海上霸主,还得留意天气的变化。
“阿爸!”罗娜跑过来低声问道:“阿爸,船要多久才能抵达咱家乡巷口呢?”
“快了,不刮台风的话,估计三天后就能到达!”欧阳海边说边摘下墨镜,笑问道:“乖女儿,今天有没有读经书?”
罗娜憋了憋小嘴,说:“读了一篇……”
“读了哪一篇?”
“《佛说决定毗尼经》中的《大忏悔文》……”
听老一辈人说,欧阳罗娜从小跟安妮的大外婆苏菲信奉基督教,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欧阳海总是要求女儿每天诵读佛教经文。一个家族有两个信仰,这是为什么?
船尾甲板上,张汉武夫妻和他们六岁的儿子小张杰正玩“检察抓小偷”的游戏。
体型消瘦的小张杰扮演警察捉小偷,突然出现在张汉武背后,持枪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
“别!”张汉武神色慌张地高举着双手,“长官别开枪,我没有偷东西!”
小张杰满脸不屑地瞅了他一眼,指着母亲姜丽道说:“可这位女士说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是她的。”
张汉武听后虎脸一绷,狡辩道:“这是她送给我的定情物,岂能说是偷呢?”
“别听他狡辩,是他趁我不注意时偷走的。”温柔贤惠的姜丽在一边默契的配合着小张杰。
一家人有声有色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给商船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张汉武年龄三十而立,国字脸,身材健壮,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表面上看似慈眉善眼,却是个颇有心机的人。
玩累后,小张杰就一屁股落坐在船舷边,两只小脚伸到船舷外晃来晃去,嘴里哼起了闽南的“送王船”歌谣:
天黑黑要落雨
海王船要出岛
阿爸出海去讨鱼
阿母烧船送王船
一送金银和财宝
二送粮草摆酒桌
三送神明去护保
………………..
坐在一旁织毛衣的姜丽听后心中大惊,忙搁下手中的活,快步走过去提醒道:“孩子,别在船上唱这种歌,不吉利的!”
这女人是市区里有钱人家的千金,长相一般,也读过不少书,在村里却是个出了名的老迷信,平日里不管大小事情,只要小张杰生点病,她都会往神婆家王婶家里跑,非得让王婶点香、打杯问出个名堂来不可。
听了姜丽的话后,小张杰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在一旁勘察海面的陈阿三听后,神色诡异道:“小鬼,在海上唱这种歌会唤醒沉睡的海王爷的,你把脚伸出船舷外会被海鬼把你拖下海去的……”
小张杰听后吓得缩回两只脚,一个翻身从甲板上站起身来。
“乌鸦嘴!”姜丽狠狠地瞪了陈阿三一眼,骂道,“再胡说八道,当心海王爷先拖你下海去。”
村里人都说陈阿三的眼睛邪,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姜丽拉着小张杰逃避瘟神似的避开了陈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