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瑶瞥他一眼,“你不是经常进出我家么,怎么不知道我在家中的分量,江一玄江大夫。”
家里除去一些个魍魉魑魅之外,她自认是父兄的掌上明珠,祖母的小棉袄,平素只要不要出格,什么都由着她自己来。
如今更是执掌将军府中馈,不同于高氏掌控一半,她是完完全全的把控着所有事务,家中每个人要支银钱,必须都要走她的账面,由她拿出钥匙。
谁能够想到,给圣上压制毒性的江一玄,实则就是许连夙。
她救了一个前世害惨将军府的人,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她良久无言。
若不是她对他的提醒,估计他对林萧没有那么大的防备,死后留下的东西,应该是被祝亦荇或者廉郡王带走了。
许连夙眉尾轻扬,意外道:“原来你们全都知道了,看来方才试探没错,林萧还真是你救走的,她在此之前,只和你接触过。”
他啧啧一声,看着元初瑶的眼神带着兴味,“我还当廉郡王杀了那丫头,打算加快南夏的进程,结果还未等我动手,便传来林萧失踪的消息,由此可见,廉郡王果真不当大用。”
元初瑶不曾搭话,磨好墨之后,开口:“说罢,我记着。”
如果真是为了拿一份证据,廉郡王等不到许连夙,应该还会做两手安排,拿元景琛威胁别人来拿证据。
所以根本不会发生许连夙所言之事,元景琛或许会吃点苦头,但绝对不会死。
“你记这些做什么,该不会是要用在你自己的身上吧,东西都是要提前准备的,好些材料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炮制。”许连夙眯了眯眼,“倒不如你放开我,我帮你做一个。”
元初瑶顿住,抬眼看他,含笑道:“我没有材料,你不是有么,你家此事应该已经被赤甲军或者晟王把持着,我直接过去做一副即可。”
“你要把我交给晟王?”许连夙不悦,“如果是这样,你觉得我会愿意配合你?”
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在小姑娘手里不至于怎么样,可晟王的手段全然不同。
“我不会把你交个他。”元初瑶看着他,“我会放了你,毕竟……你不是杀了你师父的凶手不是吗。”
她的语气笃定,“你不仅在逃,还在追击凶手,你来南夏加入夺权之中,不也是想要对准北境的医仙谷么。”
许连夙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好笑:“小姑娘就是想太多,你以为我是好人吗?说放就放了,不怕我杀你个回马枪?”
元初瑶停下磨墨的手,将上好的墨条随手放在一旁,拿笔沾了沾墨汁,“你当然不是好人,一路过来不也是杀了许多无辜的人,我确实怕你杀回来,但莫无畏应该要走了,扳指应当也是他的,你一来一回的功夫,南夏应该也能稳定下来。”
许连夙沉默,没有接话,而是开始报材料和制作方法,说的一清二楚非常详细,不过他的语速也不是一般的快,像是报复她将他绑缚,完全不管她能不能记清,偏偏令他意外的是元初瑶,手速极快,速度持续,期间一次都没有打断他,完整的将易容材料记下。
等上许久,见他不再说,元初瑶停笔,问:“没了吗?”
许连夙烦闷的撇过头:“没了。”
元初瑶拿着笔墨,将东西摆在书案上,记好的宣纸放在桌上晾干,她边动作,便说,“莫无畏说过,你会换脸,将别人的脸皮取下,用来做易容材料,如今看来,他在撒谎,可晟王查询的消息来看,一些人确实没有了脸皮。”
她坐回他跟前,与他对视,“他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或许他就是追杀你的人,他为何要将你塑造成一个嗜杀的形象,因为……”
许连夙看着她,接话:“因为他才是个嗜杀之人。”
“可这是为什么?当时在医仙谷,他年纪还没有多大,北境中他的名声极好。”他不置可否,说着莫无畏在北境的情况。
元初瑶起身,将那本《云先生纪事》找出来,翻找着,找到后呈现到许连夙面前,“这本书中曾有记载,云先生随军来到一处镇上驻扎,夜里许多士兵会出营找乐子,那段时间,军中有人莫名其妙出事。”
“一开始查,云先生等人是针对青楼内姑娘们,可结果却是青楼中一阿丑姑娘所为,她是花魁身边的丫鬟,长相虽丑,但人缘极好,许多人都很喜欢她,可她却有一个嗜好,杀人,还是用各种奇特的手法杀人。”
许连夙目光不自觉落在书上,书中主人公对此的评判:案子查明后,阿丑姑娘毫无愧疚之意,甚至不认为自己有错,这种人在我家乡,被称作反社会人格,有高度攻击性,缺乏羞愧感,这类人却往往有着别样的魅力,借以隐藏自己,出其不意的伤害他人。
元初瑶翻页,指着一处解说道:“这类人,将想要杀的人设定为猎物,在他们眼里,人与鸡鸭无区别,他们非常容易被激怒,听说你师父较为严苛,而莫无畏和清月公主,当时就是记在你师父的名下。”
自认奔逃的几年里,他见识丰富,却还从未见过书中描述的这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师父为人严苛,但内心柔软,否则当初也不会将恶人之子的他带回医仙谷中养大,平素不过就是规矩多了些,说话做事却从未有针对他人的意思。
或许以前有过,可在和师娘和离之后,师父嘴毒的毛病就彻底改了,这一点还是谷中的其他师伯告诉他的。
元初瑶手指往下划,指着一处,“这毛病是天生的,还有一定可能会传给下一代,你往莫无畏上几代去查,绝对能够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月公主肯定的说,伤她的人不是许连夙,或许是她记起许连夙此人的眼神,一双笑起来会带着暖意的眼睛,眼底藏着的却是悲伤。
他当时身上的血确实是他师父的,但杀人的不是他,他是想要救回奄奄一息的师父,却无法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