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樱仔细想了想,还是先去最近最熟悉的代国西北,昆仑墟。
只是要准备什么呢?容家产业遍布代国,有青玉令,钱不是问题。自己衣服的话,已做了好几身短打,很适合出门。万一闲了,换着穿两套紫潋裳。西北有点冷,昆仑墟上据说是连绵雪山,还得把楚怜送的粉夹袄带上。哥哥选的两套黄衫,一薄一厚都带上,还得带两床被子。发钗习惯了紫藤琉璃钗,带两只银簪,试毒当暗器都不错。带一包金豆子,一包银豆子,打赏吃饭大钱零钱都要。马车不用考虑,容府的就行,容子桓一向节约,马车倒挺低调,走四方也不露财气,最为适合。手绢必备,找了半天,平时也不用,星月奴受重伤后,小东西都不知到扔哪去了,想到上次做衣服剩下的布料……裁几块将就用吧。带上家里的小药箱,放些消毒感冒药,上次整蛊红衣男的漆树粉得带两瓶,虽然没有那么多恶毒的贱人,但居家旅行还是必备不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用得上。
七七八八下来,东西堆了一桌子。容樱几番挣扎,最终一狠心。选择带一床被子,紫潋裳体积小轻薄保暖,两件带上,粉袄上雪山必带,加几件换洗里衣。两根银簪,两袋金银豆。两块不能称为手绢的帕子,三瓶漆树粉,一瓶止血药粉,一瓶感冒药丸,外加水壶一只。
最后,还得选一个能干的马夫,最好有点功夫,去西北说不定要爬雪山,是个体力累活儿。府上的暗卫都是端王送的,不太方便。容府侍卫……可能也没吃过什么苦。还得要白丁才好,要是有亲人,总免不了担忧。差防身的武器,还得要把匕首。再去吃顿好的,带两盒藕花糕行路。
于是,容樱先去了官府经营的易奴所。
易奴所多是清白人家,采取合同制,有的小官隶也是大户人家的奴才。容樱转了一圈,觉得都不怎么满意。
听说人牙子也卖奴隶,就是不怎么规范合法,有的人牙子还拐小孩子卖,所以才有了易奴所。
容樱想了想,倒不如去乞丐窝转转。人到了绝境,说不定就有不怕死的。
马夫是个好眼力的,猜到容樱想要个不要命的。大户人家的人犯了事,找个替死鬼也是常见。于是好心开了口:“小姐,要找厉害角色,得到城外魁影坡。”
容樱上车的动作一顿,转身递了锭银子给他,“魁影坡?你同我讲讲。”
马夫赶紧跪下,道:“小的哪敢要小姐的银子,公子让我负责小姐出行,管家记账上每次都会给我额外的赏钱。小的……”
容樱道:“快起来,还让我拉你不成?哥给你的是月钱,我给的是赏钱。都容府老人了,我问你话回答的详细些就成,这是你应得的。”
马夫也不敢墨迹,颤抖着接了银子道:“魁影坡原是前朝忠义王程韶风的府邸,王府地势高建在缓坡上。后来正天教造反,蓝巾军统领元巢在夜里一把火把忠义王府烧了,当年忠义王府上下四百多口全都葬身火海,侥幸逃出来的也被当场射杀。哎哟,那惨的,声音连五里外都能听见。大火烧到第二天正午,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突然就乌云密布下起了暴雨。忠义王府世代都是良将忠臣,人们当初都说是老天显灵了。可是从夜里烧到早上,王府也已经是废墟一片了。因为冤魂太多,阴气太重,坡上经常有鬼火乱窜,胆小的白天都不敢去,后来那地方传着传着就叫魁影坡了。不过因为大园子有些地方引水,大火没烧干净,总归能够遮风挡雨。一些胆大的流民乞丐偶尔会在那地方去,又因离束城兵部很近,也没人敢在那地方犯事儿,也比较安全。”
容樱点点头,“听起来不错,带我去看看。”
马车缓行,才刚转过两个街角,就有热闹挡住了前路。
马夫在外面回话,“小姐,前面好像出事了,我下去看看。”
得了允许,一会儿时间,马夫就回来了,“小姐,好像是谁家的奴才惹了小主子不高兴,在惩罚呢。”
马车传来容樱的声音,“那绕道走吧。”
马夫刚掉了头,还没来的急招呼,巷子口又进来几辆马车。
车夫顿时无奈:“小姐,出不去了,又有插空的进来了,路堵实了。”
容樱本来躺在车里吃藕花糕,只好掀开窗帘看一眼。
尼玛?!
前后不通,跟修路封道了一样。
容樱皱眉:“官府怎么还不来管管?”
车夫压低声音:“小姐,是兵部侍郎家的少爷,柳尚书的嫡子,当今柳贵妃的亲弟弟,母家又是关西王的嫡亲……这谁敢管啊?!”
容樱翻了个白眼,从车里出来,她倒想看看堵成这样,是在干啥呢?!
容樱走进才晓得,手拉手围成一圈的不是看客,而是柳家仆人怕小主人的奴才逃跑了。
一个左脸畸形的奴才被两个彪形大汉钳制着跪下。男人已经被抽的奄奄一息,只是头还想着抬起来。
前面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十一二岁男孩儿正拿着鞭子使劲抽打着那丑男人。容樱一眼就看出来男人身上不止鞭伤。
关键,男孩拿的是铁鞭!
容樱皱了眉头,喊了出来:“喂!小孩儿,你再打他,得死人了。”
围观者多不敢言,容樱的这一声就显得格外清丽。
男孩转头愣了一下,“你是谁家的小姐?敢管本少爷的事儿?”
容樱反问:“你又是谁?他犯了什么错?你要用铁鞭伤他?”
男孩抬了下巴:“本少爷叫柳宗泽,兵部侍郎是我爹,柳贵妃是我亲姐姐,皇上和关西王是我亲舅舅!这个奴才是个丑八怪,本少爷看着不喜欢,就要打他!好了,现在该你说了。”
容樱笑:“本小姐十分讨厌你,凭什么回答你?”
男孩惊怒,还没人敢对他说讨厌!还是十分讨厌!岂有此理!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本少爷都说了,你敢不说……居然还敢讨厌……张嬷嬷、李嬷嬷!给我把她抓起来!”
容樱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两个老女人。包围圈打开,两人径自向容樱走来,一边还撸袖子。
“臭丫头!敢顶撞我们少爷?!”
“死丫头,我看你不想活了!”
车夫早都吓懵了终于反应过来,挡在容樱前面:“大胆!知道我们小姐是谁么?你,你们还敢上前!”
两个老女人上下打量了容樱,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狗奴才!你到说说她谁?!我老李婆在京都什么大人物没见过,你敢唬老娘,是不是不想活了,识相的就快让开!”
另一个老婆子突然惊呼一声,瞧瞧道:“你看她腰间的玉佩……不是端王的人吧?”
老李婆扫了一眼容樱的腰,怎么还两块,“端王和容家?不可能!端王怎么可能把玉佩交给她,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人家端王可是和白家交好,也没听说跟容家好。我看八成是假的!关系都没理清,就出来混了,给她颜色瞧瞧……”
容樱眯了眼,“我说你们两个多大岁数了,还为老不尊恬不知耻对我这个小姑娘评头论足。我看你俩都童心未泯,不如把刚才话送给自个儿,干脆一个叫臭丫头,一个叫死丫头好像还挺合适的。”
“臭丫头敢胡言乱语!我……”
“死丫头……”
“哈哈哈,我看你们两个叫的还挺流畅的怕是相当喜欢爷爷给你们取得小名。”
两人怒不可谒,车夫见势不对,赶紧道:“小姐!快走……哎哟!”
两个老婆子的身材比车夫结实多了,又发了兽性猛地把车夫推到在地,车夫爬起来又拦,两人围着车夫又打又踢。那男孩还在旁边叫:打的好!给我使劲揍他。
容樱上前两脚踢开妇人,两人圆乎乎的滚了老远。
男孩见落了下风,也忘了叫人帮忙,属下门平日里也被小主子折腾的胆战心惊,不发话也不敢轻易出手。
于是,男孩甩了鞭子过去,车夫冲过来大叫:“小姐小心!”
只是还未冲到跟前,容樱两指就轻松捏住了鞭子。
当下,容樱拽着铁鞭子的一头,男孩死命往回拽。
男孩吃力,“你给我,松开!”
容樱嘲笑:“一个男的拽不赢女的,你害不害臊?”
“你胡说!本少爷怎么会输!”
男孩奋力,憋红了脸。
一旁被打的吊着半口气的人,抬了血淋淋的头看容樱,一双眼睛还算清明,沙哑道:“……你很闲么,这么爱管……别人的闲事。”
车夫大骂:“没良心的狗东西!小姐,我们快走吧。”
容樱挑眉,笑:“哦,那好吧。”
只是这一松手,那男孩一个结实的屁股蹲差点没墩死。大叫一声:“哎呦!你这个妖女!我打死你!”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男孩又奋起一鞭,而后,刚才的拔河较量又开始了。
众人:“……”
“我都要走了你还要打我。真是胡搅蛮缠!”
这次扯不动男孩学聪明了,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过来把这个妖女给本少爷绑了!”
容樱笑:“哟~聪明了,还会叫帮手了。”
容樱轻轻一动,鞭子就到了手里,抛起来握住就挥一鞭子,打的一圈人齐齐倒地抱腿哀嚎。
一圈人瞬间就剩了男孩一个独苗苗。
男孩后退几步,“你,你……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抓着他干什么,还不过来保护本少爷!”
身边暗流汹涌,容樱皱了眉头,看来暗卫马上要出手了。
远处一声嘶吼:“住手!”
一个紫衣身影顿时闪身过来,一阵掌风袭来,容樱甩手就是一鞭,在看到来人时,不自觉撤了力道,忘了这厮已经不是最初功力了,反被一击退后几步,捂了胸口吐了口血。
“你特么的……够狠啊,楚怜!”
楚怜没想到会是她,远看着这边好像出事了,跟在一起的柳林絮又叫的凄惨,就怕迟了,心里一紧,没看清人就出手了。
“樱子?!你有没有事?!快让我看看……”
容樱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别特么碰我!你说有没有事?老子被你打的吐血你特么的是瞎了看不见么?!”
跑过来的柳林絮急道:“宗泽!”
男孩大喊姐姐飞跑过去,柳林絮仔细瞧瞧,见他无事松口气,摸摸脑袋道:“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谁又欺负你了?”
男孩指着容樱道:“就是她,那个妖女。”
楚怜怒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马上给我道歉!”
柳林絮微怔,这才瞧了一眼容樱,看见她腰间墨玉,青玉,又回头仔细瞧了容樱的面容。这才问楚怜,“阿怜,这位姑娘是?”
容樱听到阿怜这两个字轻微颤抖了一下,楚怜不答仍旧看着男孩,“柳宗泽,我命令你道歉!你听不见么?!”
“对,对不起。”
“你给我大点声!”
柳宗泽被楚怜吃人的眼神吓的失语:“姐姐……”
柳林絮皱眉,就算是端王喜欢的又如何?楚怜何时怕过了……难道是因为和容子桓是好友,可也犯不着为难小孩子。
“阿怜,宗泽再怎么也是小孩子,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楚怜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打的容樱吐血,心里就像千万只蚂蚁啃噬,实在是焦灼痛苦。
该怎么办?!
“林絮,把府里的最好的大夫先……”
“柳姑娘,此言差矣!孩子从小不把他们当人看,长大了就做不了人。就让我做回善人把他当人看吧,我知道他还不是畜牲!”
柳林絮怒:“你!简直……”
楚怜一把将柳宗泽揪到容樱跟前,“你最好听话点,否则我有的是法子治你。道歉,大点声!”
柳宗泽闭了眼大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楚怜把他扔在一旁,“樱子!对不起,我求你了。先跟我去瞧大夫好不好……”
容樱指着先前被人压着下跪,此时已经倒在地上的人冷声道:“这个人我要带走。车夫,看看人还活着没。”
车夫赶紧拍拍身上的土,跑过去探他鼻息,“小姐,还有气。”
“好,把他扶到马车上去。”
车夫恭敬道:“是,小姐。”
“一个人可以吗?要我帮忙么?”
楚怜道:“我来……”
柳林絮怒:“慢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我柳家仆人。没有赎身,他就算是具尸体也是我柳家的家仆。这位姑娘,我柳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容樱笑:“赎身?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那就好办了,我用个东西跟你换好了,我想柳姑娘你一定不会拒绝我?”
柳林絮不悦,“若我要是非要拒绝呢?”
容樱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两指一夹,“这东西你总不会陌生?”
“怜玉令?!怎么会?”柳林絮转头不可思议的瞧着楚怜,“阿怜,你,你怎么会……”
容樱看着楚怜,冷笑道:“还好一掌打在胸口,要是打在肚子上保准碎个稀巴烂。柳姑娘,你可要接住了。”
“啪!”
玉佩掉在地上,成了两半。明明是故意为之,容樱心里还是猛地一跳。
碎了,这回是真的碎了。
她也不敢再瞧那碎玉,也不能在看楚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