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远,容樱喊郑玉梅:“愣着干什么?人都走远了。拾掇一下,带我去外头吃顿好的,晚上查案得有力气!”
“……”
刑部衙门外的小面馆热热闹闹。
“老板,两碗馄饨面。”郑玉梅转头对容樱道:“要辣不要?”
容樱点头:“要。”
“加蛋不加?”
“加。”
郑玉梅又朝老板叫道:“一碗微辣,两碗都加个蛋。”
容樱仔细看了一眼郑玉梅,“你平时都吃这些?”
郑玉梅点头,“我查案子,经常饭点不在家,多的都在外头吃。你不是嫌弃吧?别小看这家混沌,我打小爱在这吃可香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远处塔诺莎骑着马狂追陶谦呼啸而过。
静默一秒,容樱道:“怎么会!地方美食就要在这种街头吃才地道。我只是奇怪,你一大小姐,还挺……节俭的。”
郑玉梅吐槽:“真是走哪都能碰上他们!昨日爹爹说舅舅带了些难得的海味,吃多了闹肚子,今个儿瞧见油荤直泛恶心。”突然想到什么,她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哈哈哈。是啊走哪都能遇上。”
容樱呵呵一笑,节俭?!特么的,算我没说好了。
馄饨面上来了,两人都有些饿了。迅速吃了起来。吃了一大口,容樱赞叹道:“确实不错!”
“是吧!等案子结了,再领你上西街渡口吃米皮儿,也好吃的很。”
“好,那块儿还有个茶汤店,我到时候给你管饱。”
“爽快!”
夜晚,街上的行人渐渐稀稀两两,郑玉梅领着容樱走在了春风渡附近的街道上。“她就是在这开始发抖直到发疯。”
容樱问:“你嗅到什么了么?”
“没有。”
“春风渡的侧门。看着也没什么异常啊?”容樱瞧着前边有个点缀风景用的小鱼塘道。
郑玉梅接话:“不用往那边走了,除了一堆灰什么都没有。我还刨开看了,没有异常。”
容樱一怔,“你再说一遍。”
“只有灰,开无异常。”
“什么灰?!”
郑玉梅猛然瞪大了眼睛,“香灰!是燃过的香灰!难道……是香灰的味道?”
两人皆是一喜,郑玉梅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趴在地上装了些进去。
容樱捻起一嘬,闻了闻,“灰烬只剩下极淡的味道。这儿空旷,离远一些空气都稀释的干干净净了。怪不得察觉不到什么异常。”
郑玉梅又从里面扒拉了几小颗未燃尽的小香,又从怀里掏了布袋子装好。这才跟着容樱在湖边洗洗手。
“要是……宝姑娘还在,一定也能发现这个线索。她鼻子可灵了。”她看着容樱笑的灿烂,“你和她真像,要是你也能像她那样陪着我就好了。”
“哦?这么厉害。今天怎么不叫上,我也好认识认识。”
郑玉梅眼里暗淡了几分,“来不了了,都死了。”
“……”
容樱扭捏了一下,安慰道:“逝者安息,她会在天上保护你的。”
郑玉梅点头道:“嗯,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边。”
容樱看了四下漆黑,她闪亮着一对黑眼睛,莫名的觉得后背一阵凉意。
“咳,那个小梅啊。我看咱们得到这春风渡里面问问细节,去大路上吧。”
郑玉梅跟着她绕到光亮多些的大路上,从正门进了春风渡。
老鸨一脸献媚的出来,一看是郑玉梅,仿佛吃了坨狗屎。哭笑不得,问:“这不是郑捕头么,您白天也来晚上也来,我们春风渡可消受不起……”
郑玉梅刚打算发飙。容樱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扔给老鸨,“得了,我替她付了你的亏损。就是玩玩儿,这不就我们俩,也没旁的,你还想嚷嚷着叫客人都出来不成。”
老鸨得了钱财乐呵呵的笑:“唉哟~瞧您说的,容姑娘何时来我们春风渡都欢迎~快请进来。”
老鸨继续道:“我记着您的爱好。模样俊俏,风骚漂亮,还得是雏儿!一号厢房给您备着,一会儿就给您送去。”
郑玉梅唾弃:“亏我觉得你和我家宝姑娘相似,她哪能和你这的风流金主比!”
容樱大呼误会,来不及解释,赶紧对老鸨道:“慢着慢着,换口味了,我就惦记红绡姑娘了,上去瞧瞧。”
老鸨微变了脸色,道:“哎呀~红绡可是咱们春风渡的招牌,可不是所见就能见的,而且……”
容樱翻了个白眼,又掏了一锭金子扔给她,“行了,还跟我摆。够不够?”
“哟~够够够,咱红绡姑娘就等着容姑娘去呢,春喜还不快带容姑娘上去。”
红绡暖阁照常温暖如春。红绡听闻是容樱,从容出了里屋,“容姑娘,旁边这位……郑捕快,也是来听曲的?”
容樱拉着郑玉梅进去,道:“中午她头次见到女子来风月场所,不免惊奇。捕头都是捕风捉影心思细腻的,职业病就多问了两句,没把红绡姑娘吓到吧?”
“无妨,姑娘宽心。”
“那就好,就请红绡姑娘来首《十面埋伏》放松一下吧。”
一曲毕。郑玉梅道:“真不错。容樱,曲子都有弦外音,你听出来了吗?”
“金戈铁马,四面楚歌,惟妙惟肖。我听说这乐师要是技艺超绝,便是弦断曲尤扬,无弦也能奏乐。不知红绡姑娘可否奏响断弦外音,弹无弦之曲?”
“断弦乐揽奇技,无弦曲觅知音。纵有奇技难觅知音,红绡弹不出。”
容樱笑:“红绡姑娘可真给面子,你的意思给我们弹不过是对牛弹琴,白费劲?”
“红绡不敢。”
“我看你胆子大的很。你是伯牙,不奏乐又怎会子期?今天我就要听,你弹是不弹?”
“你想听什么?”
“《十八摸》吧,我猜你擅长。”
郑玉梅表情有些龟裂,“容!樱!你够了啊,我快忍不了你了!”
容樱叹了口气,道:“算了,曲子不必弹了。我只问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郑玉梅一愣,不可思议道:“怎么会,她可是女人?!”
红绡心跳漏了一拍,面上不动声色,“姑娘的话,红绡不懂。”
容樱起身笑道:“哦?是吗?真可惜,亏我自诩是你的知音呢。那你听好了,我亲自帮你绝琴断弦。乐曲这东西通常都是取乐,特殊些的就战场上拿来鼓舞士气、传讯警报、点到为止等等。曲风不同,传递的元素也各不相同。有的曲子可以陶冶情操,有的曲子可以乱人心神,有的曲子可以操纵喜怒,有的曲子还可以……催眠。技艺绝伦者,用到极处,以内力催动,奏乐弹曲还可以让人麻痹、建构幻觉、伤人甚至杀人。有弦外音威力强大无弦外音杀人无形,火候没到家不要紧,催眠还是手到擒来。”
红绡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容樱笑:“刚才让你弹你不弹,这会儿就不要试图给你的知音来一曲了,我既然敢讲,自然有十成的把握拿下你。”
容樱指尖弹空弹一下,红绡手里的琵琶便随即断了一根弦,她道:“估算有几成把握拿下小梅,却看不出我有功夫。如何?还想为自己奏一曲《虞美人》给自个儿超度?我劝你别作死。刚才进春风渡前,给你卜了一卦,到地府的路已经铺好,别总想着抄近道。”
“你我无冤无仇,我不明白。”
“那些姑娘也与你无冤无仇!还小瞧了你,心理素质不错,看来经过专业训练,我倒想瞧瞧你背后是个什么角色。小梅,去把香炉抱过来。”
郑玉梅拿了香炉,掏出自己的小瓶子,再对比几节断香,道:“果然是一样的。想不到采花贼居然是个女人!简直匪夷所思。”
红绡的脸色变了变。容樱的关注点在那香炉,一时不察,继续道来。“多亏白墨染提醒,他说那女子身子虚弱只是受了严重刺激,身体上并未有过多损害,他把了脉说不过落红是真的。我就怀疑,采花贼强呃多个女子不伤身子独独跟处女落红过不去……基本不可能,除非他阳痿。反倒像个在意贞洁的女人受了刺激干出来的事儿。刚想到这点,我也难以接受。后来,找到重要证物香炉灰,我才突然想到,那熟悉的味道,中午在红绡香阁闻到过,当时还想着夸赞几句这种掺杂了混合物的特殊香料。还真是巧了,还有,我发现红绡姑娘奏乐与众不同,中午只沉浸在曲风构造的虚拟世界了。刚才真正研究了红绡姑娘的曲子,把控很好不过极致处的呼吸频率还是泄露了你的实力,果然会武。技法控琴,凭你的技巧,催眠几个弱女子根本不值一提。现在我就想听听你的动机是什么,毕竟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还是……幕后有人操控,如果情有可原,自还你公道,且说说吧。”
半晌,红绡一声轻笑。
郑玉梅冷道:“你居然还有脸笑,可知那些无辜的女子……”
“为何不笑?一个女子做了如此鄙视无耻之事,难得不觉得荒唐可笑吗?”
容樱眯了眼,道:“果然不是你么,看来搞错了。”
郑玉梅脑袋里的神经突突,“你到底在搞什么?!我一直给你使眼色,你也不看,到底在弄哪样?!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容樱一阵烦躁,不耐烦道:“搞清楚是你求我来的,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宝姑娘!不懂得什么叫为你所用。既然没有基本的信任,我干嘛配合你?你怎么不来配合我?应周天之变,化吾为王,唯我独尊听我指挥服从号令?特么的点个曲子都要解释,怎么查案还要看你眼色?!我特么的不乱搞了,干脆直接搞你得了!”
郑玉梅怒发冲冠,“你他么的说什么?!有种在说一遍!”
容樱也不客气,“骂你一遍不够爽,还要跪求第二遍,你这贱人!”
“……”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即将动手时,红绡开了口,“二位可否冷静下来,听红绡一言。”瞧这架势,要是真在这动手,她的香阁怕是要毁了。
“虽然不知容姑娘起初为何怀疑我,我却听出来这案子的关键还在这香炉。这炉里的香叫浮生若梦,除了我的暖阁,这春风渡还有几位喜好浅淡味道的屋里都点了这味香料。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在顾妈妈那儿查账,春风渡不论香钱用度还是大小事物她都有本子记录。”
“哦,顾老鸨?”
容樱与郑玉梅两人怒气冲冲的出了红绡阁。
走了老远,二人突然相视一笑,容樱赞叹:“演技不错啊?”
郑玉梅笑:“你也不赖。我经常查案,有时候冤枉人了或者让人放松警惕表演一下那都是小意思。不过咱们还挺有默契,你真是跟宝姑娘越来越像了?”
“你不会是同性恋吧?你宝姑娘可是独一无二的谁都代替不了。”
“你可真能想象,宝姑娘是狼犬,我再喜欢也不会跟你一样变态。”
“什么?!那你还说我跟宝姑娘相似,你简直不是人!”
“呵,我不是人?!那你是真狗!”
两人在外面越吵越大声,老鸨急得屁颠屁颠的跑来,气喘吁吁:“哎呀呀!容姑娘!郑捕头~我这春风渡的招牌就要被你们吵没了,招谁惹谁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郑玉梅道:“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到你房间去!”
“啊?郑捕头……我这……你……大晚上的……”
容樱翻了个白眼,“御赐邢牌,秉公执法,顾老板得给个面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