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客园,一号厢房中。
大锅咕咕冒泡,雾气腾腾。
“最妙不过游龙摆尾。”楚怜道。
游龙摆尾?听起来很炫酷拉风的样子,容樱不禁好奇,“什么叫做游龙摆尾?”
楚怜神秘一笑,“你想知道?”
“嗯嗯。”容樱眨巴着闪亮亮大眼睛。
而后,容樱晓得了,所谓游龙摆尾就是把豆芽菜儿的小脑袋搁里锅上摆一圈,外锅沸腾时候,豆芽菜儿的尾巴随之起伏摆动,似乎活动起来,就成了所谓的游龙摆尾。
容樱咽了口唾沫,想问:你执杖么?
不过,看见楚怜一脸肃容,生生改成:“你可真有趣。”
……
容樱一边吃着楚怜夹的菜,一边问:“阿怜,为啥每次到了这种吃吃喝喝的地方,你总享受贵宾级待遇?难不成身份暴露了?”
“常来不就熟了,熟了自然是贵宾。”楚怜道。
不多时,二人饭足。
“吃饱了就犯困。”容樱打着哈欠。
楚怜点头,伸手去揽她,“这屋里味道大,我带你去客栈。”
“嗯。”容樱顺势窝进他怀里。
“像个小肥猫似的。”楚怜一边说笑,一边抱起容樱往外走。容樱也不反驳,只安安静静的又往怀里窝了窝。
正巧,未出聚客园的门就遇见了太子和秦姝。
“怜哥哥!”秦姝叫道。
楚怜点头示意,“大哥,淮阳郡主。”
太子有些吃惊:“七弟这……这女子怎么了?”
“怜哥哥,她是晕倒了吗?”秦姝也颇为吃惊。
怀里的容樱被吵的皱了眉头,侧过头来瞟了二人一眼,又转头扎的更深些,嘟囔一句:“阿怜,走。”
“嗯,好。”楚怜赶忙紧了紧手臂,“失陪。”
太子楚圭还震在容樱回眸一瞥的慵懒里,直到秦姝惊道:“她只是……太困了?怜哥哥对那个女子也太好了!”
没听见太子回复,秦姝又突然惊叹:“那女子头上带着的好像是玲珑阁的紫藤琉璃钗,是和我的玉兰彩钻钗一道回来的,那日应该多瞧瞧的。她额头嵌了簪星店的紫樱碎花钻,哼!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呀!不得了,她身上穿的居然是紫潋裳!怪不得怪不得,她到底是怜哥哥什么人。太子哥哥可认得那女子?太子哥哥?!”
“……不认得。”楚圭沉眸。
这边,楚怜已经迅速带着容樱去了悦来客栈。
容樱在软榻上安睡,身上搭好了锦被。
楚怜坐在她身边,伸手轻抚其面颊,俯身吻了吻她唇角,见其依然睡的香甜,他轻轻笑了笑,“樱子,我想把你藏起来。就是我一个人的宝贝,多好。”
为表示反抗,容樱皱了眉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黄昏时候,容樱醒来。她恍惚唤了一声:“阿怜?”
坐在书桌旁看书的楚怜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醒啦,饿不饿?”
“不饿。怎么一觉早上了?你也不叫我。”容樱挠挠头。
楚怜噗嗤笑一声:“什么嘛,这会儿是下午快到晚上的时候。可真有你的,睡到颠倒黑白。”
容樱了然,“怪不得,你还挺精神的。”
“淮月河上游画舫放花灯去不去?”楚怜突然道。
“醉梦楼后面那条热闹的河?走走走。”容樱翻身下榻。
“等等,先戴上这个!”楚怜拉住她,给她递上条面纱。
“好好好,面纱防风防尘防传染病!”容樱无奈接过。
京都最繁华的街市,华容街。
一对紫衣男女牵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男子总是时不时护着女子,害怕她被挤被磕被碰。
容樱看着夕阳,柔和道:“你这个逍遥殿下,牵过多少女孩子的手啊?”
楚怜握了握手里的温暖,正色道,“执此一人,相守红尘,足矣。”
容樱挑眉,“我要是个乞丐,你还能执迷不悟?”
楚怜嗤笑一声:“你一直都是我的小乞丐啊。”
怔愣片刻,容樱突然溜出攥着的手心,闪电般消失在人海。
“樱子?樱子!”楚怜一急,猛地一转头。
“啊!”
眼前突然钻出个鬼面,楚怜惊魂未定,“啊啊啊啊!”
容樱摘下不知从哪个小摊子上顺来的鬼面具,笑的没心没肺,“哈哈哈,被吓到了吧!唉?”
楚怜一把搂过容樱,颤颤发抖。容樱赶紧抱紧他,歉疚道:“对不起,阿怜,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怕鬼,是不是吓到了?”
容樱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乖阿怜,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我在,不怕啊,不怕……”
“他们都说德妃娘娘是被鬼吓死的。”楚怜渐渐停止颤抖,冒出一句话来,又继续道:“德妃是我娘的封号。其实,我自小就忌惮幽灵,所以勤修武艺。大一点的时候,故意让保护我的侍卫名字里又带鬼又带魄,假装……自己不害怕。比我武功厉害的我都有好感,我总觉得他们和我同病相怜,都是胆小鬼,所以都要拼命保护自己。”
“……阿怜。”容樱伸手抹掉男人脸上的泪水,环抱着他的脖颈。
两人在大街上火热拥吻,不管繁星当空时候,月光是否会羞涩地藏在云朵里。
再一次喘息,楚怜吻了吻容樱眼角的泪痕,笑了:“爱哭鬼。怕了你了。”
“你还不是,大男人还掉银豆豆,吓死我了。”容樱拍拍胸口。
“你为我流泪了。我该怎么报答你才好?”楚怜问。
“罚你做我的奴隶,我哭你也哭我笑你也笑!”容樱理所当然。
“好,听你的。”楚怜笑。
“现在我哭累了,奴才要背主人走!”容樱哼了一声。
“好,上来。”楚怜跟着蹲在她前面。
于是,女子趴在男子的背上,左手拿着花灯,右手举着糖葫芦,时不时她还给男子喂上一颗。
当他们一起捧着花灯许愿的时候,四周的焰火把淮月河畔耀的像白昼一般明亮。
淮月河飘过的画舫上,游女会吹拉弹唱,只要登上画舫,给钱就能点曲。
饮茶观景最是悠闲,淮月河的水很深,冬天的河岸也只结薄冰,观景画舫一路畅通无阻。
容樱花了大价钱点了一曲送葬曲,正听的如痴如醉时,画舫隔间的门打开了,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厮敲响了容樱的包间。
楚怜笑道:“你把画舫的五位乐师都叫来弹送葬曲,想来打扰到隔壁贵客的雅兴了。”
“这画舫不隔音么?”容樱纳闷儿。
“一人奏雅乐无妨事,五人齐奏鸣曲,怕是岸边的乌鸦都惊动了。”
容樱皱眉,“你怎么不早说啊。”
楚怜笑:“我看你挺尽兴的,当一回流氓土匪倒也不妨事。”
“我就说他们要价咋这么高,感情一人一间,我却统统先要了。”容樱咧嘴,赶紧起身开门,边走边说。
包厢打开,书童笑得和善,“这位小姐,我家公子想请乐师到隔间演奏。”
“呵呵,可以可以,应该的应该的。”容樱赔笑。
旁退了乐师,容樱躺在塌上,“唉,还没奏个十八|摸听到爽呢!”
“樱子,你可真是个大胆姑娘。”楚怜吐槽。
“听个十八|摸就大胆了……那我真可谓是胆大包天了。”容樱撇撇嘴。
“噔噔噔!”房门又响起了。
“怎么又来了?”容樱疑狐,翻身下榻。
门一开,果然又见那书童。
“姑娘,我家公子说光听乐曲不够尽兴,想请姑娘过去伴舞助兴。”小厮依旧笑的和善。
容樱转头朝包厢里的楚怜笑道:“有人请我去跳舞哎。”
楚怜手里的酒杯随即炸裂,“我倒好奇旁边是哪个狗东西。”
容樱哈哈一笑:“我也好奇是什么狗玩意儿。走,去看看。”
跟着小厮引路,包厢推开,居然还有隔帘。显然比刚刚她们那间雅致,用楚怜的定义来说就是常客待遇。
有纱帘遮挡,瞧起来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依稀里面有三个男人,旁边两个在下棋,一个靠在窗边瞧风景。
见门开了,小厮果然喊来了隔壁的客人,几人都显差异。下棋的把棋子放到了棋篓里,看风景的也微偏过头来。
背身下棋的笑道,“想不到还真请来了。墨染,今天的打赌算你输了。”
“愿赌服输,三颗潋丹明一早,我会派人送到苏府。”白墨染道。
楚怜和容樱都没开口,只定定的隔着帘子听他们自说自话自报家门。只是下一句话让二人当场呆若木鸡。
苏星宇大笑:“好,够爽快!子桓今天没什么兴致,反正人都请来了,不如让他们跳跳舞,哄哄子桓。喂!那边的,你们找了五个乐师弹什么送葬曲,吵得我耳朵都要聋了。会跳什么舞,说来听听。”
楚怜和容樱大眼瞪小眼,容樱噗嗤一声笑了,道:“奴家会跳街舞钢管舞拉丁舞,爵士会一点,最拿手的是钢管舞,不知道子桓公子想不想看?”
“啪—”茶盏掉地上碎了一地。
容子桓随即起身。
“什么舞?闻所未闻。子桓听过?”苏星宇看容子桓反应,以为他喜欢。
容樱掀了帘子走了进去,楚怜也跟着走进去。
“子桓公子可要看?奴家可是跃跃欲试了呢。”容樱朝容子桓笑道。
“没大没小,叫哥哥。”容子桓无奈。
“子桓哥哥!”容樱干脆叫道。
“七殿下。”容子桓朝楚怜点头。
苏星宇缓过神,起身道:“呀,还真是七殿下,星宇不知,恕罪恕罪!”
“七殿下。”白墨染淡淡道。
“无妨,我和樱子四处转转,本来也是我们的不对。子桓……可是有什么心事?”楚怜只看容子桓道。
“多谢殿下关心,无事,左不过又钻研新的棋局。”容子桓答。
“嗯,子桓的珍珑棋局一向是厉害的。”楚怜道。
容樱无奈,拉着容子桓坐下,“哎呀!你们可别客套了。先坐下吧,站的我腰疼。”
苏星宇笑道:“是是是,这位姑娘是子桓的妹妹?怎么以前没见过?”
容樱不想披露以前翻墙揭瓦的战绩,忙抢话:“我是子桓哥的三妹。女孩子嘛,左不过喜欢在屋里秀秀花什么的,几个时候能像你们几位一样游山玩水见世面,没见过正常!”
苏星宇也是个爱开玩笑的,“那倒是,很少有待在屋里的女孩子爱听送葬曲的。”
楚怜有些不悦,“曲子是我点的,以反常来逗樱子罢了。”
苏星宇方知失了言,再瞥见容樱裙摆上坠的怜字白玉令,赶忙道歉。
话不投机半句多,屋里瞬时死寂。
容樱无奈,只得找个借口,说自己困了,拉着楚怜先行离开。
出了画舫,容樱吐了一口浊气。看了看天色,“背我回去。”
“好。”
容樱跳到楚怜的背上,搂着脖子开始休息。“阿怜,累了就叫我。”
楚怜笑:“怎么会累,轻飘飘的。明天除夕,晚上家宴,估计一早就得出发。星月奴明天会早点儿叫你,晚上你早些休息。我明天要先去宫里拜皇祖母,不能先去接你了,乖一点,让子桓多给你说说进宫礼仪。”
“嗯,知道啦。”容樱喃喃道。
容府,樱雾阁。
夜半三更,有寒气。
容樱睡得懵懵懂懂感觉身边坐着个人,就要清醒,“……阿怜?”
屋子里空空荡荡,昭示着没有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