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千绘松了口气,“……就知道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心地也是极善良的。”
“哦?你走哪看出来我善良了?”容樱笑问他。
闻人千绘郑重道:“后来我想了想,当初你危难时候说的什么让明恪杀我的话,其实是在试探他的口气对吧。你是在救我。”
“嗯,没错儿。我总不能眼看着你死吧,那样我良心会不安的。”容樱答的爽利,眼里划过一摸幽光转瞬即逝。
闻人千绘笑着嗯了一声,卸下防备冒出了一派哥俩好的架势,“所以说嘛,我也不能忘了你恩情。”
容樱理解的点点头,好奇的望着他,“所以你要说的秘密是?”
“唉,那会儿正要开头,不是被你打断了么?”闻人千绘哀叹一声。
容樱想了想,“哦,你要说的是关于你义兄的?”
“可不是!这对你也是好事儿,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他喜欢你。听说上次跟我去和国三十六郡的是你,他苦苦求我,要我给他牵线搭桥哩。”
“嗯。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只是第一次他。”容樱看他,表情异常平淡。
“怎么会?!允彬他说除夕宴上见过你,就是智解辽国难题时也见过的。”
“……”
闻人千绘煞说的有介事,可对容樱来说,她压根儿完全不知道有这号人。
闻人千绘继续道来:“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很般配。而且允彬他家里三朝为官,在这滕涧城那是响当当的头号大人物。就是在京城说起来,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们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了。允彬这个人很有才气,是个天才呢。他爹打破常规在各种不同的材质上写书法,他由此得了灵感,选择用一种特殊颜料代替墨汁作画,画出来的东西逼真极了,我敢说过不了多久,他的名号就能传遍代国。而且他这个人很痴情的,他说屋里也都挂了你的画像呢,可见其对你用情至深……”
“慢着!你说他屋里挂我的画像?!”
容樱眉毛直突突,这听着也太吓人了。
“呃……应该是的。”
闻人千绘也拿不准,不过画家应该都会尝试着画出自己喜欢的人吧,也不算奇怪。
夜里深了,四下静悄悄的。
容樱翻来覆去睡不着,直想着下午闻人千绘说的那句话:屋里挂了你的画像。脑海里面再出现的,就是他义兄上下打量的探索的赤裸目光……
容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狂揉记下脑袋,“啊啊啊!”
静置片刻呼出一口气,着重抬眸利落的掀开被子,“我特么的再也忍不了了!”
于是匆匆穿戴好,推门四下打探,瞧瞧关上门,一跃跳上了房梁。
什么鬼画!自个儿又不是明星,这事儿可让她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想到那人一双狙击透视眼胡乱扫描的样子,就让人鸡皮子疙瘩掉一地。没有就罢了,要是真有这么一幅画,那必须得去毁了。
悄悄摸索到王允彬的院子。奇怪的是书房的灯还没灭,容樱鬼使神差的跳上书房的屋顶,掀开一片瓦。
书房里是王允彬和一个满脸络腮大胡子的男人。
为了能够听清些,容樱把身子趴着贴在空隙。
王允彬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站着的络腮胡子男人,“我说赵虎,这个月我都给你凑了快三百两了,你还不知足?!就你这嗜赌如命的性子,这窟窿你就别指望我填了,我倾家荡产也供不来你这尊大佛。还有,以后别出现在我家,就是晚上也不行!”
赵虎舔着脸笑,“彬哥儿,这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了,巧珍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你不能因为孩子生下来头上有撮白毛就抛弃她娘两啊!让她跟我,我也就背了个名头,从来也没敢碰她,那妮子还是想着你呢。”
“本来就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你碰她和我有何干系。不过瞧着她有几分样子让她来府上两三次,是她自己有了想法扑上来,我还能让她裸着滚出去不成。如今到被你们玩的团团转,隔三差五的捧着个白毛怪来要挟我,我看你们是想在大牢里待个三年五载清醒清醒,我也是你们能威胁的。”王允彬冷哼道。
“小的哪敢啊!知道您心善,是个念旧的大善人。就只这一次,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啊,巧珍嚷嚷着带着孩子上吊,我一大老粗又不会劝人,左邻右舍又没个善人来好心说到说到,真是急得我抓耳挠腮,唯就想到只有您能救小的了……”
容樱听了个大概,觉着一阵恶心,正想盖上瓦片,房梁上又跳上个人。
苏星宇摇摇晃晃两下身子,站定比了个嘘的姿势,才蹑手蹑脚的往她这边走。
过来了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什么好事儿不带上我?”
这家伙武功好像好了不少。容樱闻言后,下巴一指,示意他自己朝下看。
这一眼不简单。
也不知刚才打了个叉,两人说了什么。只见王允彬在墙上熟练的敲了三下,咔嚓一声墙体凸起一块砖头大小的卯起。按将下去,唰的一声,原本的书架平行移动开来,露出个暗道。
王允彬让赵虎在外等候,自己进去,不一会儿,拿出几个画轴递给他。赵虎大为高兴,捧着画轴兴冲冲的出了书房,后又出了园子。
不久之后,书房的蜡烛灭了,王允彬出了房门,小厮上了锁,在一旁打着琉璃灯笼伺候着走开。
半晌,容樱和苏星宇对视一眼,跳下房顶,找一扇半掩的窗户都钻了进去。
借着屋外的月光,容樱走到王允彬刚打开暗道的位置,学着他的样子也敲了三下,咔嚓一声墙体凸起一块。容樱不假思索便按了下去。
一条暗道显现出来。
苏星宇递给她一只火折子,自己反身去拿了桌上的烛台。
台阶很短,就走了几步向左一拐,一个长宽约有八米左右的正方形石室赫然出现。墙上挂着各种画作,地上用筐子堆了两堆,右边还有一面墙的架子上全部陈列了各种画卷,俨然是个贮藏书画室。
容樱把火折子举高了点,这才看清了跟前一副挂画。画上一个女子,身着白色轻纱,若隐若现的身子几近全裸!
吧嗒,火折子掉在地上。石室漆黑一片。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苏星宇执了蜡烛进来,顿时一室亮堂堂。
很多挂画,还全是美女裸体。有好一点的,身上相似的挂了一条薄纱。
正如闻人千绘所言,这个王允彬是个天才级别的画家,不知搞得什么颜料就像写实的油画一般,连画作上美女肌肤的毛孔都画的十分逼真。
“这个混账!”容樱骂了一句,因为看清了画上的所有美女其实都是有原型参照的。容樱拾起火折子把墙上一副神似郑玉梅的画作点燃。
苏星宇目不斜视,把手里的蜡烛扔在竹筐里,火苗遇纸瞬间蹿的更加红火。
“谁在里面?!”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容樱和苏星宇都吓了一跳,二人赶紧从石室跑出去,苏星宇跟在容樱后面,出去的时候抬眼看见墙上唯一空下一块白,感觉不对称的有些怪,但也来不及思考,便冲出去了。此时,里面已经浓烟滚滚,烟气儿都衍散到外面来了。
来人是去而复返的王允彬,看见石室开着第一反应是赵虎那狗东西不要命了敢打他的主意,又见容樱二人从里面出来,一时不晓得如何反应,“你们怎么……啊!”
“你怎么把他给打晕了。”苏星宇看着容樱道。
其实以苏星宇的身份,烧个破石室也没什么了不起。
容樱愣了一下,也才反应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允彬,她尬笑一下,“……一冲动就……算了,我们离开吧。”
天色泛白,清风徐徐,一辆马车在寂静的道路上奔驰。
马车里,容樱伸手打了个哈欠,“啊~好困啊。”
像半夜偷鸡摸狗做贼的人一样,瞌睡虫开始给她挠痒。
“……这是什么?”苏星宇去扯她袖子里戳出来的一块儿硬东西。
“啊!没什么?!”
容樱大惊,吓得花容失色,仓促背着身要去察看自己的袖子。
刚巧马车颠簸在个大坑里……
咚!唰~
容樱袖子里掉出一副画来。顺着马车的方向,颠开延展。
一副轻纱遮掩美人图赫然呈现。
容樱眼睛瞬间撑得老大,偏头正瞧见苏星宇盯着画轴,霎时羞红了脸,闪电般蹦过去捂住他的眼睛,急道:“不准看!!”
被遮着眼睛的苏星宇嘴角一勾,“高雅之人见艺术,低俗小人才见淫邪。”
“去你大爷的!”容樱骂了一句,迅速转身把画卷抄起来,三两下揉做一团。
在苏星宇面露可惜神色时,容樱气闷的大喊:“霜!停车!停车!!”
容樱取了火折子把马车地板踩的咯吱作响,沉重的跳下去,走远一些在地上挖坑……
露天解手要挖坑?
霜在远处看的莫名其妙,想好心提醒她:自己还能看得见,还有……这里没什么人过路,不用保持空气清新。就看见她拿着个画轴点燃了。
“真是暴殄天物。”苏星宇靠在马车上道。
霜傲魄好奇道:“姑娘烧的什么?”
苏星宇笑了一下,“她的自画像。”
自画像更应该好好珍惜啊?霜傲魄纳闷儿的看着远处的人,她正把烧完的灰烬埋了,掩盖。走几步突然又猛地跳在上面蹦着踩,直把土堆踩的凹陷,她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走过来。
“行了!我们继续赶路吧。”容樱道。
霜傲魄:“……哦。”
自绕滕涧城南下后,约行八日才至南疆境内。
连日赶路风尘仆仆,三人商量者先在边境湘城修整一日,后直奔南疆金都城。
马车停在一成衣店前,容樱从马车上跳下来,拍了一下霜傲魄道肩膀,“霜,走咱们俩先去选几样。”
霜傲魄比较实诚,也不推辞,就留了苏星宇在马车上,自己和容樱先进店了。
容樱正拿着一只镶边绣花靴瞧的欢,外面一阵吵嚷声,惹得她和霜傲魄都朝外头热闹望去。
十几个统穿黑衣的女人,两排并行,队伍后面留两人押着对童男童女。
“老板娘,外面这干嘛呢?”容樱放下手里的鞋道。
老板娘闻言先是打量一番容樱,才道:“姑娘是外来的吧,南冥人?”
“代国来投靠亲戚的。”容樱道。
老板娘点点头,“听说代国的起义军势头猛很,最近来南疆找亲戚的也多的很。不过你身上这衣服料子我这店里的精品都比不得,还当南冥来游玩的客人咧。你们外来的不知道也不奇怪,那是阴山派的人。今天是中元节,阴气最为积聚,他们这是拉童男童女去河边祭祀鬼王,保大家伙儿平安咧。”
“什么鬼王?”容樱问。
“就是……哎呦!你这小姑娘不该问的别问。看样子你是啥都不晓得,今天的忌讳可多着嘞,我可不敢胡言乱语,不敬会招不干净的。要不是最近我那口子做买卖赔了点钱儿,今天我也不打算开门儿,你看这街上比平时可冷清多了,就这大半天我这店里也就来了你们两个客人。”老板娘捂嘴压嗓子道。
容樱拿出一锭银子,“姐姐你给我讲讲这鬼王,这银子就归你了。”
老板娘面色突变,大惊道:“你,你们不会是除阴师吧?!”
还不待容樱回答,老板娘赶紧把他们往外推,“生意我不做了,关门了关门了,你们出去,赶紧出去!!”
霜傲魄被推的来了气,“你怎么做生意的,哪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
回答他的是砰一声巨响,店门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苏星宇听见争执,赶忙下了马车,“……这是怎么了?”
霜傲魄十分不满,道:“姑娘给钱问她几句话,她怕是当卖似的推开了!”
这话实在粗毒,容樱都忍不住打量起霜傲魄。才记得刚见他时,性子确实不怎么和善。
苏星宇道:“你对刚走的那伙人感兴趣,我们跟上就是,正巧我也想看看什么他们拉着一对童男童女做甚。”
容樱见苏星宇同意,也不磨叽,直接干脆道:“好,那咱们就跟上。”
三人一路跟着,怕太过显眼,中途还找了家客栈先把马车停靠下来。
目的地是城中内河“美舍渠”岸边。
看着河面上密集的河灯流,容樱好奇道:“阴山派讲究河灯祈福?”
苏星宇道:“中元节时候,在河灯底座上放蜡,任其漂泛,目的是普渡水中的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这河面上的灯盏排序结合术数,安定方位逆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不是度化而是为了招邪。”
此时,四方八方来了拜祭的围观群众。像是熟练知晓流程一般,聚集在一处,围着个背靠“美舍渠”的术士台子。大白布台子旁,左站童男右伫童女,剩下黑衣的阴山派人士一字顺序排开。
远远看着神似大型传销团建现场。
容樱三人躲在远处角落,皆沉着眸子透过侧边缝隙看清了台子上的主角。一个照旧身着黑衣的阴山派人,独他戴了个白色大布帽像是孝帕子扣在头上,格外引人注目。在他前面的桌台上,左放一只土瓷碗,里面乘着大半碗清水。右置一把锋利的弯把子大砍刀,刀体沉顿,看着要比一般刀子有厚重感。
感觉是要发生点什么的场面,倒叫人跟着郑重肃穆起神色来。
这时,又上前来了两人,皆阴山派人打扮,两人手上抬着的带盖大竹背篓很是吸引目光。通体呈圆柱形的竹篓,采用大竹条子粗犷编织,之间间隙透拳头大小。空隙里透出因离地不稳颠簸摆动的活物迹象,不时发出“扑棱棱”拍翅膀的声音和“咯吱”、“咯咯”的气哼兽音,虽不见全貌,听起来篓子里面应该是装了只鸡。
两人将竹篓递到戴白帽人面前,白帽人一手干净利落的从里面抓出一只大花公鸡,一手抄起桌上的敦实砍刀对着鸡脖子就是一刀。
鸡血溅在白色的桌布上宛如一朵艳丽的节日拉花,刚刚被拽翅膀还斗志昂扬的鸡头已经近乎断掉,整个一动不动再没了生气。
白帽男一手拿着死鸡,一手接过身边人递给的符纸,口里念出一段奇怪咒语。咒语念毕,手里的符纸一抖,飕的一下凭空蹿出火苗来。符纸簌簌燃烧,烧完的黑灰全掉在左边的土瓷碗里,他用指头搅拌几下,端起来就包了满满一口。
“噗~”
白帽男嘴里的符水全部喷出,一大口全部对着左手举起的死鸡脖颈。喷完的刹那顺手一抛,死鸡在空中突然苏醒,竟像回光返照一般的活了过来,还在空中啪啪拍打着翅膀划出一道绮丽的抛物线,又如技巧娴熟的单杠运动员双脚稳稳落地。
在场的所有围观者都大吃一惊,回神过来立即肃穆跪拜。
容樱也十分震惊,以前压根儿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即是看到异常也总是想拿唯物主义搪塞。而今见得多了看的多了,就算是真的迷信都恍惚觉着掺杂着传奇神迹,好似科学在这大千世界早已经走到了尽头。白帽男这波跟上古功法借尸还魂有的一拼,骚技能简直太过逆天,就像阴兵降世一样。心中也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拜师学艺的心思都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还没等到容樱开口问这阴山派怎么招收弟子,白帽人反手就一刀没入童男的心口,抽出一串鲜红的血液飞溅出来。童男仍旧静静的站着纹丝不动,像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娃娃。更异常的是,跪着一圈的人没有一个敢起身质问,也没发出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