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伤旧伤抑郁成疾,总之各种病。她伤了后背,除了淤青,老伤疤也挺碍眼的。这是玉肌膏,你帮她抹了跌打损伤药后,在把这个也摸上,保准恢复如初。她服了我特制丹药,性命是保住了,一会儿我在开几副喝的,等想用餐了再喝两盅就行了。对了,我看了嫂子的背,你不介意的吧?”顾影扯出大大的笑脸。
“滚你的!药给我!!”李存延把一脚把他踹出去。
顾影揉着屁股骂骂咧咧的出了园子。
等看到顾环倾的背,真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紫青一大片,还有凹凸不平的刀疤鞭痕。
在伤中的地方涂完跌打药膏,李存延松了一口气。看了桌上还剩下的格外大瓶的玉肌膏,便也拿在手里,就当答谢好了。
李存延开始涂抹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
这个女人真奇怪。
明明是养尊处优的羽族嫡女,身上的伤疤比他这个征战沙场的男人都多。
平时一副死人脸,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不曾哼一声。怕是一般男人……不,大部分的男人都做不到这样。又不是神,不可能感觉不到疼痛。明明为了救小木头可以不顾性命,可见她不是讨厌小孩子。那为何第一次见她时,她会闪躲小木头的拥抱?李存延觉得这个女人太矛盾,他实在是不能用寻常思维理解。逃避小孩其实可以舍命相救……那她从来不理会自己难道是……喜欢自己?!
操!李存延骂了一句,想什么鬼东西,这女人对谁都冷漠好吧!
于是手里剜了一坨药,不自觉的沉重按下去。
嗯?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啊!!”李存延吓得大白玉瓷瓶在手里拨了两拨,才把这烫手的山芋接好。
“你醒啦!”
怎么不吭一声就翻身侧过来……
害的自己……
小瞟一眼她胸上一大坨没揉开的玉肌膏,李存延喉咙霎时干的冒烟儿。这特么的必须得找个借口,太特么尴尬了。
“呃……这是玉肌膏,大夫说这药全身上下都得抹,有助于活血化瘀,散伤止痛,后面抹的差不多了,所以……既然你醒了,这种伺候人的事情本王也做不来,你自己涂吧。”李存延一派正气的玉肌膏递给她。
项环倾冷漠的看着他,场面一度很尴尬。
李存延红了耳朵,以为自己的胡拉八扯,早已被这张沉着面孔上镶嵌的幽暗眸子洞穿。
应该会给自己一巴掌吧,李存延想。还好这里不是大街上,没有杀猪刀让她反手来一下。
感觉脑袋清醒了一点,项环倾伸手拿药。自己吃人家府里的喝人家府里的怎么再好让人家伺候自己?于是静静的拿着白玉瓷大罐自己抹药膏。
伸手推开李存延遗留的大坨玉肌膏,抹完又在瓶子里剜了,又涂,如此重复……
李存延愣住了。
这女人……袒胸露乳居然丝毫不尬!!
惊异于她的极端镇定,没有丝毫羞耻心和抹药毫不犹豫吭不咔。
李存延觉得这女人真特么的太特别了!!以至于旁观着抹抹药半天,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才惊觉自己居然还站着。
慌乱无措,自觉禽兽。
于是逃也似的跑出去,匆忙留下一句,“我去端药!”
厨房房外,李存延驻足半晌。
纠结扭捏。
端什么药?!那特么的是丫头做的事儿!!
可是……
不端显得有鬼。
懊恼沮丧。
呜呜呜……
是小木头的哭声。李存延踏进屋子。
“小木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躲在厨房哭鼻子?”
小李木说了缘由,李存延揉揉他的脑袋,给他擦掉泪水。
小李木问:“姐姐真的不会怪我么?”
“当然。”
于是小木头跟着李存延去看顾环倾。
李存延先几步进去,还好已经把药抹完了,不过……
“你在干什么?”
这这家伙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这么重的伤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还敢起来。
项环倾顿了一顿,手里拿着的花瓶放下,道:“早上出去,忘了换瓶子里的插花。”
李存延:“……”
“姐姐!!”小李木哭唧唧的跑过去,项环倾后撤一步。
李存延叹了口气,把药碗放下,自己过去拦下李木,挡在二人中间。
“你先躺下。”是命令的口气。
李存延亲自喂了药。又招呼管家给她留了照顾的丫鬟。
小木子依依不舍的离开,手里还攥着已经不成形的蝴蝶糖。
这礼物是没法子送了,蝴蝶糖也会化掉。
三日后,
项环倾在园子里踱步已有一刻钟了。
小木子答应每天这个点来看她的。
看着朴素的园子大门,项环倾决定出去看看。
左拐右拐。
看见前面有个老妈子。项环倾认得她,是小李木的奶娘。
她为何也学自己在门口踱步。
“小木呢?”项环倾问。
老妈子支支吾吾半天,一拍大腿,哭道:“少奶奶,这可怎么办?!小木不见了!!”
“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见了?!”
“今天小木嚷嚷着要去买什么蝴蝶风筝,就拉着老生匆匆去了。老生碰到个熟人,就打了个招呼,扭头小木就不见了踪影。我那个急啊,半天寻不到,就回府来看,结果家里上下都找遍了,也不见小木。刚刚我在柴房去,外面嗖的射来一只飞镖,镖上就插了这张纸条:张天师收此灵童。近日,城外苍台山上有个图灵教,教主张毅专抓灵童放血炼丹……呜呜,造孽啊!小木一定是被抓到图灵教去了。”
“为何早些不报?!”
“老生弄丢了小木,这让老爷夫人知道……老生没法活了啊,呜呜!少奶奶您说这该怎么办啊?!求少夫人救命啊!”
项环倾压抑着怒气,道:“他们能送纸条报信意在王府。应该是假意收徒绑架勒索企图敲诈王府,但这样也好,说明小木暂时没有危险。你越是不报,时间越久,小木的危险就重一分,要是小木真的死了,那你确实不必活了!速速回禀老爷夫人,我先去拖延时间,你若还有半分良知,不可隐瞒一句,否则我定亲自取你性命!!”
项环倾骑马出城直奔苍台山。
老婆子吓点晕,少夫人也去了苍台山,这哪里还瞒的住。于是连滚带爬迅速进屋禀告了老爷、老夫人。
又有飞镖传来,告价千万两白银。
绑匪莫不是疯了!!
二老商量着是否出钱,只这小李木的爹娘早逝,不过是庞系孙,看着讨人喜欢,才要了在这雍王府里做小少爷。
焦急却尚可耐,等李存延回来再行定夺是否出钱。
李存延到府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老妈子哭喊着把事情告知他,得到自己爹娘问询他是否出钱的话,李存延觉得好气又好笑。
李存延领了人欲走,他留下照顾项环倾的丫鬟前来报信。
“你是说……她自己单枪匹马的已经去了两个钟头了?!”
丫鬟含泪点头。
李存延朝后道:“你们几个跟上!”
策马扬鞭,奔腾先行而去。
那家伙身上的伤怕是还没好全,居然胆子这么大!不要命了。李存延郁闷,等我到的时候,可别死了。
“驾!!”
狠打一鞭,飞驰似疾风闪电。
苍台山上,图灵教中
李存延杀进屋里,推门而入。
屋里浓烈的血腥味昭示着这里发生的激战。项环倾整个人仿佛从血海中打捞出来,握着长刀的手已经露出白骨,衣服残破不堪,身上被砍的血肉模糊……
小木子被蒙着眼睛站在身后,止不住的呜咽哭泣。
李存延心中百感交集。居然已经被打都快不成人形了,还特么的死撑着……
这副鬼样子,跟死了也没差了。
“……我来了。”李存延道。
小李木听闻他哥的声音,哇的一声大叫哭喊出来。
“不许摘。”李存延按住小李木的手。
“要看姐姐。存延哥哥,我要看姐姐!小木头要看姐姐!!”小李木想拿掉蒙着眼睛的黑布。屋里浓重寂静的死亡味道让他害怕。
李存延摸摸他的头顶,“听话小木头,拿下来姐姐会生气的。”
“王爷!人已经全部处理了。那个张天师交代说是为了龙脉地图。”
项环倾终于晕倒。
李存延抱人上马先回,将小李木交给侍卫后来。
三日后,雍王府。
“她还有救么?”李存延问。
顾影看了他一眼,放下号脉的手,道:“你把鬼医留的潋丹都给她吃了,当然有救。”
“那为何还不醒?”
顾影叹了口气,道:“先前是我太乐观了,她可能是……不愿意醒。”
李存延眉头紧锁,看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道:“……她是装的?!”
“呃……不是。”
李存延猛地抬手给他一计暴戾,顾影大叫道:“助手助手!我的意思是嫂子她没有丝毫求生意志,当然不会醒!”
李存延静默。
“……她为什么想死?”
顾影大惊失色,“我哪里知道?!她是你娘子,这问题我还要问你呢。”
是因为自己对她漠不关心,还是因为她后悔嫁到这个家,还是因为思念过去的日子忧思成疾……
“……我想不出来。”
顾影拍了拍他肩膀,从怀里掏出个大白瓷瓶,“放心吧还有的救,拿着这个保准有用。”
“怎么又是玉肌膏?”李存延不悦道。
顾影咧开嘴道:“什么玉肌膏,这可比玉肌膏高明多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润肤散!”
李存延:“……直接说药效。”
“每天往浴缸里倒三到五滴,你每天和嫂子泡足半个时辰,七日后她的情况就会有所好转,也说不准五天就醒了。”
李存延怒:“我又没受伤,为什么我要泡?!”
“嫂子这样子倒在浴桶淹死了,怎么办?”
“那叫两个丫鬟照看……”
“不行!”顾影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行?!”
顾影眨眨眼,“用这药有个禁忌,必须男女同用阴阳调和以证神通,否则……不灵的。”
李存延咬牙切齿,“你这家伙……说这这种鬼都不信的谎话,就是想搞我吧?”
顾影一派云淡风轻,摆摆手留下个潇洒的背影,“那你就找别的男人和嫂子鸳鸯浴啊!”
“去你妈的!!”李存延猛踢一脚。
“~啊!!”
顾影揉着屁股骂骂咧咧的出了园子,半晌才敢躲在暗处肆无忌惮的让小嘴角与天上太阳肩并肩。
一个月后。
“快点,在快点!对,高一点了,在往上往上……”李存延急促道。
“不行了,已经到极限了。”项环倾气喘吁吁的回应。
李存延有些无奈,“都怪太短了。”
项环倾安慰道:“没关系,下次还是换我来吧。”
一旁的小李木指着天上的蝴蝶风筝喊道:“别聊天了,风筝都挂树上啦!”
李存延拉着项环倾坐下休息,道:“没想到放个风筝这么累人。”
“嗯。是啊。”
李存延看着她,“环倾,我们一直这样好吗?”
“……什么?”项环倾不明所以。
李存延伸手揽过她,落下一吻,道:“我不洁净的,我很脏……唔。”
“……我爱你。环倾,往后余生都是你。”
眼眶湿润。
沁出一滴泪水,留下绯红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