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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从前红楼梦中有讲,元妃省亲时先看到大观园,暗叹过于奢华。后来与贾母等人相遇,都哭了一场。接着见了林黛玉、薛宝钗和薛姨妈,又见了贾宝玉,然后看了匾额,她着各人选一首题诗,薛、林二人得到赞誉。宝玉独占四首,薛宝钗看见他用了“绿玉春犹卷”这一句,提醒他元妃不喜欢“绿玉”一词,叫宝玉改成了“绿蜡”。宝玉作了三首,正在冥思苦想,黛玉见他只抄“杏帘在望”一首,就帮他作了一首,让宝玉抄。其实黛玉本想今夜大展奇才压倒众人的,但元妃只命一人作一首诗,她只好作罢。结果元妃看了,喜之不尽,说最后一首为上。把山庄名改成了“稻香村”。之后再听了几出戏,也就散了。

苏慕娥不是贵妃,没有这样的排场,却丝毫不把自己输给贵妃的傲气和架势。她回家没干别的,却也仿着那般的排场,搞了个什么游园会。

“这是?”苏慕灵被惊到了。

这样的排场,如果不是府里人告诉自己是三小姐回来了,她还以为是哪位皇亲国戚来家里微服私访了。

这是苏慕灵第一次见到于康辉,于康辉长得不差,怎么说呢,这第一眼,苏慕灵的脑袋里便响起了一段快板评书:忽见草坡左侧转出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公孙瓒扒上坡去,看那少年: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与文丑大战五六 十合,胜负未分。瓒部下救军到,文丑拨回马去了。那少年也不追赶。瓒忙下土坡,问那少年姓名。那少年欠身答曰:“某乃常山真定人也,姓赵,名云,字子龙。

嗯,就是这么个感觉。

游园会上,一家人看似其乐融融,可苏慕灵却觉着里头暗藏杀机。

“小姐,”小翠在一边低声道:“你的直觉没有错,我觉得三小姐带着于将军这次回来,的确不抱有善意。”

连一向不以恶意揣测人的小翠都这么说了!

“那小翠,你觉得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苏慕灵看向小翠,偷偷示意道。

“他们,似乎要吟诗作对。”

小翠猜的没错,苏慕娥带着自家丈夫回家省亲,一方面是为了看望多日未见的爹娘,另一方面,她接到了薛凤花的书信,知道了家中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苏慕灵大变的性情,深深为自己娘亲打抱不平,特地带上朝中做官的丈夫,回家一探究竟。

打苏慕灵出现在门口那一刻开始,她苏慕娥就觉察出了几分不正常。

这哪里是从前的苏慕灵?

虽然一身狼狈,像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可眼中流露的自信及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神情,她在从前的苏慕灵身上,从未看到过。

难道人真是有灵魂,死后复生,灵魂也会随着改变?

不管怎么样,她前日里就已定好今日计划,即使眼前的苏慕灵再怎么出人意料,她也想把自己的计策使了,让苏慕灵输个片甲不留。

“姐姐。”她笑着迎了上去:“姐姐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在河边游玩,不小心溅了身水。”礼貌的,客客气气的疏离。

“姐姐身为大家闺秀,可不能老是这样不知礼数。随意与平民百姓一般作风,有没官家威严。”苏慕娥和她老娘一样,皮笑肉不笑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多谢妹妹指教,我以后行事一定万分小心,但是”苏慕灵本就今天成了个落汤鸡,回家还要受这些人的讽刺,早已心生不爽,此刻也不想再周旋什么了:“这与礼数可没什么关系吧。”

哟!小蹄子,现在都会还嘴了?

苏慕娥笑得眉眼都止不住地上挑:“也是,我知姐姐一向是知书达理的,我和康辉说过多次,姐姐从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康辉听了,特地要过来向姐姐拜访学习一番呢。”

苏慕灵愣了,没想到这小妮子会来这么一手,这是要干什么?学习什么?

她隐约觉得自己又成为曹植的潜质,估计接下来,搞不好自己这娇蛮任性的妹妹要自己七步成诗。

不,很有可能还是三步成诗。

苏慕灵一阵头大。

“二姐。”于康辉过来恭恭敬敬拱手礼道。

面向看起来是不错,可这位大将军一笑起来,苏慕灵就觉得心里更添了把堵。

长得人模人样的,可笑起来怎么这般猥琐?

亏得自己先前脑海中还闪过常山赵子龙的台词,这般阴险狡诈嘴角上扬的模样,哪能跟赵子龙相提并论?

自己真是有眼无珠啊。

“于将军好。”苏慕灵客气道。

“早听闻二姐颇有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弟向来粗人一个,才疏学浅,不知二姐可否为小弟指点一二?”

“将军客气了,都是大家的谬赞而已。”苏慕灵心道呵呵。

“绝不是谬赞,二姐莫不是看不起小弟,嫌弃小弟鄙陋,不想与我这等粗人谈诗论道?”于康辉颇有步步紧逼之态。

“没有没有,绝无此意。”苏慕灵愁死了,一个薛凤花,一个苏慕娥,三个女人一台戏,闹得这般鸡飞狗跳,你妹的你一个大男人还嫌不够热闹,非得进来掺和个啥?

“那小弟这边就直接请教了。”于康辉指向花园中那池荷花道:“现正值苏慕灵,荷花开得正好,不知二姐可否以荷花为题,现场做首诗让小弟顶礼一下呢?”

“荷花?”

“是的,听小娥说,二姐五步成诗,区区荷花,向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五步?!

苏慕灵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旁的苏慕娥。

始作俑者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一旁细细地啜着茶水,茶盏落桌,便松了苏慕灵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笑。

这是应该感到庆幸吗?自己原先想着自己的好妹妹会给出三步这个数字的。

苏慕灵心道无奈。

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她清了清嗓子,于康辉给她呈上了一杯香茶。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声音如荷花的香气徐徐吹来,那诗伴着这盏茶,苏慕灵的声音里似乎也溢满了香气。

那夫妻二人倒在一旁目瞪口呆。

连上座的苏史承和薛凤花也按耐不住了。

苏慕灵有才情不假,但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想都不用想就能够脱口而出了?

薛凤花不甘心:“慕灵好才华,向来平日里对荷花观察已久,心中酝酿了多日吧。”

“慕灵不敢,只有感而发而已。”

“那我也提一诗名可否?”

“二娘但讲无妨。”

“这院子里的柳树也长势喜人,不知慕灵可否以柳树为名,作诗一首呢?”

“江南江北雪初消,漠漠轻黄惹嫩条。

灞岸已攀行客手,楚宫先骋舞姬腰。

清明带雨临官道,晚日含风拂野桥。

如线如丝正牵恨,王孙归路一何遥。”

“我春天独爱飞絮一般的杨花,二姐,杨花好不好?”苏慕娥在一旁帮着母亲直上。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我们苏家虔诚礼佛,以寺庙为中心可否?”

礼佛?

呸!

你们这样的明面上给寺庙大肆捐钱,实质上这般为人,这也是虔诚?这也叫礼佛?苏慕灵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开口道:

“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

登临出世界,磴道盘虚空。

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

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

下窥指高鸟,俯听闻惊风。

连山若波涛,奔走似朝东。

青槐夹驰道,宫观何玲珑。

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

五陵北原上,万古青蒙蒙。

净理了可悟,胜因夙所宗。

誓将挂冠去,觉道资无穷。”

苏慕灵觉得自己快阵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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