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朕说说话吧。”
“好。”
“你那日头发上别的海棠花簪很是好看。”辛九慈再近一眼看着江挽,是很认真的看着她。
面前对着的人,不过才见过一面,彼此就成了夫妻。
“那是妾身及笄之礼。”提到那支花簪,江挽很开心。
那支花簪是她父亲跟着师傅学了好些时间才雕出来的,找遍世间也仅那一支。
“你似乎,并不怕朕。”
“皇上是皇上也是丈夫,妾身是皇后也是妻子,寻常人家和睦美满必不是谁怕谁的缘故。”
“那好。你还有亲人吗?”
这个问题问得像是在试探,但江挽更愿意相信是他一时兴起突然来袭。
“妾身昨日还没有,不过今日以后有了。”江挽也尝试着说些大胆好听的话。
“你还当朕是亲人啊?”辛九慈听后笑了,就像听了笑话一样。
方才这个人说自己是她丈夫时他不觉得可笑,可当她说当自己是亲人时,他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闹着玩。
江挽就不说话,皇上脾气古怪,像是疯了一样。
“好啊!朕以后叫你挽儿吧?”辛九慈见她也不说话,便不再笑了,站了起来,问着江挽。
江挽轻轻点点头。
“那就当朕也有亲人了。”辛九慈凑近江挽耳边轻声地说,并抬手为江挽脱冠。
说了这么一句,让江晚觉得没头没脑,这皇上究竟是怎么了?
那重重的凤冠早就压得江挽脖子疼头疼,忽然没了这么一个负担猛地舒坦了,舒了一口气想起来竟是皇上替她脱冠又慌起来。
“别怕,咱们又不是君臣,那不是说了咱们是亲人。”辛九慈又笑了,这次笑得没那么大声,却是让人觉得很开怀。
江挽再抬头一瞧,现在面前的皇上,与方才疯笑的人,与今日太阳下高台站立的人,与永芳殿高位上坐着的人,恍若隔着几辈子。
红幔高挂,红烛长燃,红帐金钩,锦被良宵。
兴许是了,她爹爹曾说,沙场挣来得爵位就是她的嫁妆,而如今她以护国侯孤女之名嫁给了九五之尊。
辛九慈不知,不知最终自己将有怎样的结局,只是不曾想他今后竟有亲人了。
另一边的广仪宫。
“安嫔娘娘,亥时过了,该歇了。”
魏薇册封安嫔,她沉着大气的性子,不争不抢,由谁看来也该是她是皇后。
不过她自己倒是并不在意,也不会怨恨江挽,她信命,信有时终有,无时莫求。
她只是有些怕,怕今后皇上会不喜欢她。
她在家中看到父亲的几个妾室,她的庶母们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妩媚欢笑,与她母亲的端庄天壤之别。
她从小开始学习,学习如何得体大方,贤惠敏人,怎么成为一个当家主母,后来学习怎么做一位皇后。可她现在是安嫔,是个后宫众多嫔妾中的一个。
如今宫中尚且是几个人,今后人多该如何是好。
她年长皇上两岁,说来是个大姑娘了,比不得年纪小的女子。若是如此,她真是没一点能讨皇上欢心的法子。
夜深了,听这宫中知了叫声此出彼伏……
三日后,各宫向中宫见礼。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瑶川宫景贵嫔,云嫔,广仪宫安嫔,宛庆宫刘昭仪。宫中妃嫔共四人。
“平身。”江挽平淡开口,她始终觉得坐在后位上的不该是自己。
“今后,各宫该同心同德,安分守己。皇上于前朝已是宵衣旰食,我们内宫就该踏踏实实,不可再让皇上有后顾之忧。”这样的一段话,她练习了一个早晨。
“是,妾身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其实只是打发走了三个人,可带上宫女太监,也成浩浩荡荡的一大帮。
“姐姐你说,皇上怎么会选了这样的皇后做中宫,你看她说话都说不利索,看她腿好像还在打打颤呢。”云嫔年轻貌美是个花枝招展心无城府之人。
“你说什么呢!这话岂是乱说的?”景贵嫔就不一样了,不然也不会比云嫔高个品阶。
“姐姐你怕什么?当今皇后要什么没什么,要我说,皇上迟早会废后!”
“你不要命了!”景贵嫔大呼一声,制止云嫔后又小声说,“你就算是知道干嘛非要说出来。”
“那姐姐也觉得我说的对吧,姐姐觉得皇上会立谁为后?”云嫔听了景贵嫔口气,愈发得意。
“咱们是不会的,不过安嫔……”
“跟我一样,我也这样觉得。那我们现在就去广仪宫找找安嫔?”
“现在?去不会扰了安嫔吧。”
“不会不会……”
若说内宫小吧,却是走到腿脚酸胀还走不过来,若说内宫大吧,偏偏隔墙就是一双又一双的耳朵。
惠景贵嫔,云嫔。原是辛九慈在继位之初,由秦家送进宫的。秦氏女娇贵,她们入宫又早,中宫位缺,长时间无人约束,自是口无遮拦。
这些话进到江挽耳朵里,心中虽不好受,但她并不打算追究。
她很累了,不是起大早太累,而是一直在端着,就像是头顶了一碗热油,稍不小心仔细就会洒下来,那时必定会被烫的遍体鳞伤。
她弄不明白,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不明白自己怎样才能走进皇上心里,不明白自己该怎样做才会是一位合格的皇后,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安嫔时心中会生出许多愧疚。
都说原本该是魏氏为后,可是是谁定得这样的原本?
昸禾宫早早没了动静,听说是皇后身子弱,连着见了半月的皇亲命妇,染了生人气息,病了便歇的早了些。
辛九慈卯时踏进昸禾宫,一股浓浓药味扑面而来。
“皇后怎么病了?”辛九慈握上床上躺的江挽的手,感到凉凉的,放在嘴唇上渡些暖意。
“皇上?”江挽忍着头痛坐起来。“姑姑瞧了说是热伤风。”不过她还藏在床幔后面,只是越过那层深红色布帛看来人是辛九慈如此说。
“怎么不找御医?”辛九慈撩开床幔,坐在床边。
“找御医显得这病多大似的,妾身自己在宫里煎两副药吃了就无碍了。”江挽必是发热了,双颊绯红,眼皮下垂,瞳眸像是才洗过的一样。
“轻症不可拖,拖来拖去要成重病的。”辛九慈看着江挽,觉得她实在是太瘦了,很可怜的样子。
“那妾身今日喝了药,若还是不好,明日再找御医。”江挽病得像是很重了,硬挤出一个笑来。
其实她听见御医二字,想能起来她爹爹离世时。
江侯重病之时,宫中御医往来不断,江挽看着穿着相同却陌生的人在家里进出,她从未见过那样的装束,戴着高黑的帽子,深绿色宽大的衣袖遮住了黑木红漆的药箱。
直到灵棚搭起来,孝衣穿在身上,江挽哭出声,看着灵柩远去。她才明白,这些人的频繁出入,预示着她父亲的死亡。
“皇上,娘娘,药煎好了。”昸禾宫掌事女官孙沉双端着才煎好的药汤呈到床前。
“才煎好的药烫,先放一放。”辛九慈转头对着孙沉双,眼眸一沉。“你是皇后宫中掌事?”
“是,下官孙沉双为昸禾宫掌事。”孙沉双更悄悄低了低头。
“好,放下药,先出去吧。”
辛九慈是自出生就养在秦太后身边的,那时秦妃专宠,生下皇长子母凭子贵,皇后又不受先皇待见,所以内宫诸事皆由秦妃处过。
因此他记得各宫各处很多的人。这位孙女子,大约并不是秦太后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