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想哭的,可那眼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既然抑制不住,那就哭吧,她的很好的朋友死了,她怎么能不哭呢?
只剩这最后一张了,曾今在最后时刻所画的,她的半身像。
紫灵将手里的画展开,盯着画上的自己。
虽然她并不懂画,可也看得出他的丹青很好。看,多么栩栩如生啊,画的比她本人可要好看的多了,真是个美人儿呢。
一直陪在她旁边的南宫璃,见她看了又看后,最后却还是把画往还在燃着的铜盆里面放去,他轻声开口问道,“不留着做个念想吗?”
紫灵一手捏着画的边角,将画放到铜盆里点燃,随后缓缓松手。她盯着那即刻便完全烧着的画,轻轻笑了起来,“死都死了,我何必还要念他,想他,让我自己伤心?”然而她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她的心里面却不可抑止的又痛了起来。也不是多么剧烈的痛,只是像被针一下一下的扎着,不停的扎着。
“我回去了。他在这里除了我们,就没有认识的人了。你们曾,曾经都欺负过他,虽然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好歹相识一场,他的葬礼就由你们准备,我就不参与了。他的心里面一直放不下雪国,你们就把他面向北面埋了吧。”
紫灵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并不看任何人,说完,她也不等他们开口应下,抬脚就快步往前走去。
幽萤提步跟了上去。
而南宫璃这次并没有跟上去,他与廷云和刘忠立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那如被针扎的,尖锐的疼痛,催着紫灵不顾一切的策马狂奔。她不管街道上的行人,她只目视着前路,用力挥动手中的马鞭。
那并不温柔的秋风,吹着她的头发打在脸上,如鞭子一样疼,左肩的伤处更是火辣辣的在疼着,但唯有这样,她的心中才会好过点,她才能抑制住那不受她控制的眼泪。
并非没有亲手送走过亲友,可他们或是死于疾病,或是死于意外,唯有曾今是死于谋杀,且还是为了向她示警而死,这让她如何能不伤心,不难过!又如何不愤怒!
她愤怒于布林,十多年的相处竟是一点的情谊都不顾,简直冷血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要杀了谁!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面只想杀了布林!摧毁他台吉家,让他们在雪族再无立足之地!
“主子!”
看她不管不顾地一意放马往前狂奔,幽萤在后面一连叫了几声,可她却都毫无反应,他心中担心,只能催马追上去。在总算追上她,与她并行的时候,他飞身上了她的马,从她的手里夺过马缰,将马慢慢停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幽萤刚想开口劝她想开点,却听她先开口了。他张嘴刚想接话,却听她一叠声的又说,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她越说没事,幽萤就越觉得有事。他探身往她面上一看,果见她双目紧闭,脸上更是惨白到连唇都泛着白。他心中一惊,赶紧抱着她飞身下马,待脚一落地,他便发足狂奔起来。
她原本就没痊愈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放马狂奔时的颠簸,再加上被曾今的死这么一刺激,一时间如何承受得住。
紫灵意识刚刚恢复的时候,四下看了看,竟发觉她是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面,她的心里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紫灵姑娘,你醒了?”
她刚爬起身,正用目光四处搜寻她的衣服,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她抬眼去看,就见窦夫人手里捧着衣物进来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意识只到幽萤飞身上了她的马,后面的事她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窦夫人听到她问,一笑答道,“是姑娘的护卫将姑娘送过来的。”
“给你添麻烦了,窦夫人。”
紫灵淡笑着客气了一句后,掀开被子正想下床,却被此时已经走到床边的窦夫人一把按住了,她疑惑的抬眼向她。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窦夫人满怀好意的道,“姑娘不必急着起来,再多躺会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这就要回去了。”
紫灵对她微微笑了笑,从床上下来,站起了身。
“这怎么就要走了呢?昨日你陪捷儿玩了一下午,还给捷儿买了那么多的小玩物,我都还没能好好谢谢你呢。”
窦夫人见她执意要走,她也不好再拦,便展开手里捧着的外衫,一边说着话,一边帮她穿上身。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窦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穿好衣服,提了鞋,紫灵先跟她客气了一句后,又对她略微弯了弯唇,告辞道,“我这就回去了,告辞,窦夫人。”
“我送你。”
“嗯。”
紫灵低低“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与她一起往外面走去。
一直守在屋顶的幽萤见她出来了,飞身跃下,立在她旁边,出声问道,“主子的伤?”
“哦,差点忘了。”
紫灵还没来得及答,窦夫人就先开了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道,“以姑娘的医术也许用不着,但来给姑娘看伤的大夫说了,姑娘若是想保住左边手臂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再将伤口崩开了。还有就是姑娘的身子也有点虚,要好好调养才是。”
紫灵扯扯嘴角,勉强又朝她笑笑,“嗯,我知道了,多谢窦夫人提醒。”
窦夫人笑笑,“姑娘客气了,我送姑娘出去。”
这次紫灵没再开口,只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们三人还没走出窦府后院,就见南宫璃和窦如风两人一前一后从院门外进来了。紫灵也这才注意到,时辰已过正午。
“埋了?”
南宫璃见她已经醒了,忙加快脚下步伐。在走到她面前停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就听她先开口问了,他也就收回已经到嘴边的话,答道,“埋了。”
紫灵再问,“埋在了哪?”
南宫璃只得又道,“城外通往岭北道旁右面的那片松树林里。”
“嗯。”
紫灵“嗯”了一声后,不再问了。她也不开口跟窦如风打招呼,抬脚直接从他们的身侧越过,径直往院门口走去。
她一路脚下不停的出了窦将军府大门,一抬眼就看到廷云坐在一架马车的驾驶位置上,她也就直接走了过去。
就在她伸手抓住马车门框,正要费力的爬了上去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南宫璃,伸双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放了上去。
回官驿的路上,他们各怀心事,谁都没再开口。
到了官驿,进了自己的房间,紫灵回身正要把门带上,却被跟着她过来的南宫璃伸手挡住了,这让她不得不抬眼往他面上看去。
他看着她,微皱着眉道,“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饭总要吃吧?”
“不饿。”
紫灵面无表情的说完,抬手就想拨开他抓着门板的手,可南宫璃却在这时往前一步,在跨进屋内的同时,反手把门带上了。
他牢牢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冷冷的问,“你为何会伤心到如此地步?你喜欢上了他是不是?”
“我不能喜欢他吗?”
紫灵并不回避他逼视的目光,冷着脸连声道,“你知道我初到雪国时的日子有多难熬吗?你知道雪国的冬天有多长吗? 你知道他为什么娶其木格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跟着塔塔尔离开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没资格质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是不是变了心这样的问题!”
面对她这一连串,他确实全部都不知道,是他所回答不了的质问,南宫璃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紫灵绕过他,伸手拉开房门,立在门边,赶他走。
“出去!”
不想,南宫璃却伸手抓住门板,面色铁青的用力将房门甩上了。
紫灵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吵架,她没心情。他既然不想走,那就让他待着,她不搭理他就是了。她抬脚快速走进内室,甩了脚上的鞋子,就上床面朝床里的趟下了。
南宫璃跟进去,在床边坐下来,就那么的看着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们两人都未再开口,房间里面静的彷若无人。
一上床,就将眼睛闭上的紫灵,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在脑子里面回想与曾今相处的过往,直到不知不觉的睡去。
一睡着,她一直强忍着,含在眼里的泪便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然而她毕竟心中伤心,平日不太做梦的她,这次所做的梦都是关于曾今的。在睡梦里,她又置身于他的小小起居间内,又看到了他在最后时刻画的那张画和他提在上面的那句诗。
心似已灰之木,心如不系之舟。
她着了魔一样的,一遍遍的念着,每多念一遍,她的心里面就越发的伤心,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直到她哭泣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灵儿,乖,不哭了,有我在呢,我是不会死的。”
哭着从梦里面醒来的紫灵,还没能完全清醒,耳边就听到了南宫璃轻如低喃般的柔声安慰。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微微怔了怔后,才发觉她正被他紧紧拥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