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妳看这株大树跟妳相比如何？”
姬惠闻言一怔，看着眼前数米高的华花郎树，面色漠然：“比我高。”
片刻，她又补充一句：“但只要我想，我能够将它分解成数十份。那它就比我低了。”
牧恩闻言眉头一皱，想要说些什么。但肃存丈却仍然呵呵笑着：“那么，这片草原可比妳大？”
“比我大。但我能够将它焚尽，那便比我更小了。”
“那么，若是这片长年在始武头顶的灰云呢？”
“…………”
“灰云后面的天空呢？远处的名山大江、汪洋大海呢？”
“老祭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肃存丈哈哈大笑，看着姬惠，似是看着某种有趣的事物：“你跟我首次看到小风的时候，有点相似。”
……………
肃风沉吟片刻，方开口道：“世界浩瀚无边，单是大树已比我们更高更大，更遑论这一方天地。”
或许是因为这里身处郊外，已算是始武的边缘地区。
忽有风起，灰雪似画，吹来了孩童的嬉笑声，令人发自内心感到欣喜。
“与这片天地相比，我们只不过连一点尘埃都算不上。”
“人们常常因为自己的苦恼，而感到天崩地裂，心情绝望、哀怒。但却不知道，人类在世间从来都算不上什么。”
不远处的肃存丈看着姬惠，与肃风说着同一番话。
“旅行的意义在于，让人回想起这一切。”
“当透过旅行极目远望时，方发现我们一直自寻的烦恼，其实根本对于整个世界而言是微不足道。”
……………
肃风大笑出声。
“人们不断出外旅行，我认为最大的原因是透过看见不同的世界，去意识到自己的烦恼于此界本来就是毫无意义。也因为经过这样的一番心理转变，我们才能够继续于痛苦的世界中继续行走。”
“一直行走。”
“直至到达我们心里的彼岸。”
“有熊，你喜欢上旅行了吗？”
这时，一道声音陡然响起：“风哥哥！来陪我们踢球！”王猛大声叫道，一边向肃风不断挥手。肃风狂笑两声：“有种！竟敢向我这个足球小将邀战！”他一边张牙舞爪的向着王猛等孩子扑去！
“哇！怪物！”
小魔怪们一哄而散，顿时由踢球变成捉迷藏。
于肃风脑海中的有熊不断响起肃风的话语，看着眼前如画般的美景，那冰冷得像计算机一样的思想，却如多了些什么。
……………
看着姬惠若有所思的离开，肃存丈仍是挂着恬静的笑容，面上的皱眉似要跟大树相比。
旁边牧恩轻声开口：“祭司，姐姐的心思有点扭曲，不纯。”
“呵呵呵，无妨。扭曲的是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是真正的帝王心术。很难带着一颗单纯的心去看待世界。”
“老祭司，你是怎么看出？”
肃存丈揉了揉牧恩的脑袋：“再过几十年，你也能够看得出来。”
牧恩只是一愣一愣，却没有开口。
肃存丈也没有再多说，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概是因为看着绿草如茵的草地，还是因为那双高贵而耀目的碧绿色眼眸？
整个联邦，只有一家人才能具备如此高贵的血脉。
况且……
这小女孩，跟当年的她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一时间，肃存丈陷入回忆，无法自拔。
…………
轻松的一天游完满结束，小黄巴乘夜回到孤儿院。
肃风看了一眼那默然站在操场望星的少女，不知是否错觉，却觉得她不像以往般寂寞，多了几分人气。
摇头失笑，这跟我又有何干？
“风子，我察觉到你目光常常注视在她身上。根据现代审美眼光，姬惠算得上是美女的机率达到百份之九十四点三。”
肃风哈哈大笑：“有熊，你想多了。”
“风子，不是男人长大就该娶妻生子？”
“前提得找到一个爱的人。”
“爱？”
肃风目光略略黯淡，想起了某道倩影：“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爱。”
…………
翌日，一切如常。
肃风送着孩子上学，仍然诚恳地跟一个个老师握手道谢。
但偏偏来到吴芷珊身前，却只带着温和如初的微笑：“吴老师，今天又要麻烦你了。”不知为何，看着这令她迷醉的笑容，她却能够很轻松地感觉到当中带着一丝隔阂。
但她没有怪责他。
因为她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她内心忽然对秦元生出一股强烈厌恶感──若不是那天遇到秦元，一切都不会发生。
当她回过神来时，肃风已经转身走上小黄巴，开车离去。
她目送着黄巴，那小拳头却是握得紧紧的。
我是不会放弃的。
……………
肃风回到孤儿院，却是一怔。
只见孤儿院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姬惠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似是察觉到肃风的目光，她朝肃风微微点头。
“有点厉害，这样快就上手了。”肃风啧啧称奇，毫不掩饰他的赞赏。姬惠也都面不改容地点了点头：“我一向学习能力都很好。”
“哦？”肃风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扬了扬眉，再没有说话。
姬惠略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都冷了几度：“你不相信？”
“没什么，就有一点点怀疑而已。就一点点。”肃风还拿着拇指与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姬惠额角不起眼的凸起一道青筋，只是面容仍是那般冰冷：“有什么可以让我证明？”
……………
肃风驾着小黄巴来到学校，却发现吴芷珊早已提着手提包，想要跟着上车。
“吴老师，你这是……”
吴芷珊却是面色从容，巧笑嫣然：“家访。”
“哼！”
两道娇哼却如同一道声音，李欢欢李喜喜一左一右经过吴芷珊，抢先登上了小黄巴坐到窗口位置，四只小眼睛隔着玻璃用杀人的目光瞪着吴芷珊。
肃风苦笑不已，有心想要拒绝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拒绝。良久，他才暗叹一口气：“好吧，吴老师请上车。”
“那就打扰了。”吴芷珊内心喜悦，面上却又装作不动声色般登上了小黄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