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沈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我的父亲、也是世界所有机甲的父亲!”
“在这秋意正浓的时节,您就这样平静地离开了我们,又如那将至的隆冬,令人浑身冰寒。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您尽心尽力地做一个慈祥的父亲和真诚的朋友,更创造出改变世界的机甲。这本应是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可您却这么匆匆地离开了,不让我们再有回报的机会。”
“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报而亲不在。”
“此时此刻,倾尽曾经的东江也道不完世人对您的尊敬和热爱!我们会牢记您的嘱托,改变世界。”
“亲爱的父亲,安息吧!一路走好!”
江北争的声音悲愤。
于雨中,旁边有下属替他打着伞,偌大的雨响仍未能将他的声音掩盖。而江别树的棺木,随着江北争的悼词,摇曳落葬。无数人手执鲜花,扔下。只是灰雨却又瞬间把那些白花打灰。
江北争转过身来,望着木然无色的莫小生。
莫小生很高,足有一米九,加上那黝黑的肤色,虽然并不英俊,但却给人一种高大威猛的冲击感。只是江北争的目光很是不屑,冷声开口:“对于基金会的事,我会彻查。父亲毕生心血,不会让你用这种胡来的方式毁于一旦。”
四周有了解江家家事的人都只是暗自摇头,没有吭声。若江别树真的把所有基业都交给你,那就真的是毁于一旦了。可是清官难审家庭事,他们自然不会触其霉头,只是献花过后便悄然离去,毕竟他们都是大人物,日理万机。若非因为死的是江别树,他们根本不会来始武这种穷乡僻壤。
莫小生闻言面色木然,就连眼皮也不见抬一下。
他的目光只是跟随着江别树的棺木,缓缓落下。
看到莫小生这副神色,江北争怒极反笑:“你要记住,你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儿子。”
“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你只是父亲的一条狗!仅此而已!”江北争走到他的身前,哪怕仰视,气势却像是俯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当我的狗,我会既往不究。”
莫小生只是盯着那棺木,看也不看他一眼:“或许你是对的。”
江北争闻言一愣,反倒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我是江教授的狗。”
“良禽择木而栖。”
这时,就如夕阳总会西下的道理。棺木也总有到泥土深处的时刻。莫小生终于收回目光,看着江北争:“狗,也会找个舒服的窝去待着。但你?”
莫小生没有再说话,只是平静看着他。
平静的目光,却如一道道看不见的利剑,刺激得江北争状若疯狂:“你说什么!你竟敢如此跟我说话!?”
“我现在是江别树基金会的执行董事,与江家没有任何关系,与你更是谈不上有任何从属关系。”
“我跟你说话,又需要顾忌什么?”
语毕,莫小生转身离去。黝黑的他,如同一块黑石,雨打不动。身后被人制止、面色狰狞的江北争,与他成为强烈的对比。
……………
大雨弥漫,夜色无边的墓园,很宁静。
不远处一座高楼,能够俯视整个墓园。
青年坐在楼顶的边缘,看着墓园,又看着城市的街头小巷。
他没有撑伞,灰雨将他全身上下打得狼狈至极。
雨下一整晚。
翌日,初晨。
雨渐渐停下来,旭日初升。
那在高楼的青年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站在墓园之中。都一整夜的过去,要献花的都献过花、要祭拜的都拜过、要做戏的更已做全套了。
所以他才选着这个时间到来。
实在是因为,他没有什么资格可以来到墓前。事实上,他与躺在棺木中的那位老人,根本没有亲身见过一次面。他又哪来的资格前来悼念、献花?
“老家伙,我来了。”
肃风手中执着一束野花,很寒酸。但他还是把野花放在那些白玫瑰上。一夜灰雨,那些白玫瑰早已被打得灰头土脸,毫无贵气。那压在它们身上的野花,反倒是娇艳欲滴,如彩雀抖着身上的羽毛。
肃风沉默,看着眼前冰冷的墓碑。
不知为何,肃风总觉得墓碑会投射出一道道数据流,然后凝成老人那张狂而执拗的脸庞,冷笑看着自己,取笑着自己现在的模样。
灰雨早已停下,初阳已经升起。
那么,他面上的湿润却是从何而来?
…………
“咦?”
一道轻咦响起。
肃风闪电般抹去面上的泪水,转身看去。
只见一名少女站在他身前,面色狐疑。少女一头长发,肤色却是带着一股不太健康的白晢,像已不知多久未见天日般。她的面蛋鼓鼓胀胀,眼睛不大,却是整个面形透着一股可爱的感觉。看着她,肃风有种看着夏山长大后的既视感──当然,夏山可是男生。
但如此可爱的女生,身上却是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牛仔工人裤,无数破痕出现在裤管,泛过一道道春色。但她却如浑然不觉。
而最令人注目的,莫过于她高耸的胸部。
少女似对肃风的打量视若无睹:“你是谁?”
“我?”肃风哑然一笑:“只是个无名氏。你呢?”少女面色平静,指了指肃风身后:“我是她的孙女。”
肃风一怔,有点惊愕。
这副童颜巨……竟然是那个看起来瘦巴巴、又凶、脾气又臭的家伙的孙女?!
“嗯……我该走了。”
“不用。”少女却是止住了他,径自走到墓前。她仔细的打量着墓碑,像看着的不是自己亲爷爷的墓,而是某种难解的题。只是两者之间,又有何区别?
她默然片刻:“该走的是我。”
“我不相信他会死,以为只是想要骗我来看望他的招数。也只有亲眼看到,才不得不信。”
“他确实是一个很难捉摸的人。”
少女盯了他一眼,这眼神──与江别树一模一样:“听起来,你跟他很熟?”
肃风默言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算,甚至没有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