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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叛逃

杨萋萋的册封大典比当初良贤妃入宫时还要繁复许多,笙箫鼓瑟一直热闹到次年的正月。

太皇太后的病也有了起色,本快要失明的双目如今又能够清晰视物了,老祖宗高兴,整个未央宫都笼罩在一派祥和幸福的氛围里。

那一日,她正在垂拱殿内点龙涎香,云鹤匆匆进来,她还逗趣问:“啥事情让您紧张成这样?”

“采苓。”云鹤欲言又止,低头看她手中拿着燃着火苗的香,忙接过来,才低声道:“姜太守举家叛逃。”

“叛逃了……”采苓还保持着点香姿势,发愣了一瞬,也不知道姑母是不是已经顺利出了长安城。

“听说是逃去了北国,投奔废太子泰。而泰如今已在北国称雄,是北国朝廷最忌惮的起义军的首领。”云鹤低声叙述着。

这一切顷刻间明晰,难怪袁杰遗会听命于沈泰,原来后面的推手是她的父亲。当初在北国遭遇种种,她小心翼翼瞒着沈牧迟,一方面是要保全姜氏商号和杨家,另一方面便是担心连累蜀中的家人。谁知道,她的家人便是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

当初太子逼宫,日期选在她大婚之日,成败未知,这么大的事没人提醒一声。

如今举族叛逃,连囚禁在别宫里的姑母也都恢复自由身了,她这个成日在皇帝身边的人却直到事情发生了才后知后觉地知晓。

他们的阴谋算计里次次算计的都是她!他们的顾全大局里,就从来没有顾过她!

她颓然坐在大殿内的黑色金砖地板上,本就不温暖的心坎上全是寒意。

“采苓。”云鹤仔细看她一眼,忽道:“你也算是自小在宫中长大,那条暗道不用姑姑带你去吧。“

采苓感激地望一眼焦急万分的云鹤,安慰道:“无妨。陛下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连我也怪罪的。”

话音刚落,廷尉局的大内高手们已经齐齐站在殿外,领头的就要近来扣押她,云鹤冷喝一声:“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垂拱殿内抓人?“

“白大人有所不知,卑职正是奉皇命而来,要押解姜采苓入天牢候审。”首领拱手道。

“我同你们去。”采苓双手合拢奉上,大理寺的天牢她也不是第一次踏足了,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天牢内,依旧燃着熊熊的火焰,凶神恶煞的小吏再次握着烧红了的三角烙铁头扬言如若不招便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个值得终生纪念的印记。

她平静道:“那我就再说一次,我同废太子没有任何的关系,并非你们所指的北国奸细。”

小吏拿她没有办法,一气之下,将手中烙铁扔进火中。采苓转身回去自己的牢房。

她在监牢里呆了整整两日后,迎来了一名贵人。

良明月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踏入天牢时,随行的女官依旧在喋喋不休劝告,此处污浊阴气又重恐对小皇子不好,采苓抱膝坐在牢房里,远远便能听见。

“苓姐姐……”依旧是如黄鹂鸟一般的音色。

“良贤妃娘娘金安。”她坐在地上,未动。

贤妃并不计较,只嘱咐小吏道:“一定要好好伺候姜大人。”

“小的遵命。”小吏收了银子,笑的眉目弯弯。

她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笑容和善的女子,忽觉寒风一阵阵从铁窗外往里灌,从前天真烂漫的娇美女子,信誓旦旦说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就这样恨他了。

或许是在北国时,她放在膳房内的红花、雪莲还有鹿胎都让她误会了吧。也怪自己太粗心。

采苓将一颗头再次埋在两腿之间,什么都不看、不听、不去想。

后来,是赵昭仪跪在垂拱殿外求了陛下,杨贵妃又在太皇太后和陛下跟前说尽了好话,陛下才肯来天牢里来亲自审问她。

那天,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她瘦骨嶙峋、面色惨白,跪在陛下的椅子前边。

走近时,她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龙颜,他却没有看她,只将目光移向一旁。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人都说帝王最无情。她的沈牧迟,到底不是异类。

“父亲叛逃之事奴婢并不知情。奴婢与废太子也无勾结。”采苓首先澄清。

“哼……你还敢说并无勾结?”皇帝冷声质问,“若无勾结,你怎会处心积虑求太皇太后的懿旨,你可知你姑母才放出行宫几日,你父亲就从蜀中叛逃。这一切不是步步为营安排好的又是什么?

她再说不出一字。沈牧迟说得对,在那些人的算计里,姑母只要平安出宫,一切暗里的东西便都可以摆到明面上来。她不过是这场算计里的一颗棋子,没人会管棋子的死活。

“被人利用了?”皇帝轻蔑的一笑,将她所有的骄傲顷刻间击得七零八碎。

她跪在原地,一声不吭。

“念在你尽心伺候过朕,朕不会杀你。”皇帝忽然给她一颗定心丸,她正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他叹了一口气后道,“去云南吧。别再回来了。”

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很想看清楚他颀长的背影,因为此生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可是模模糊糊的,刚抹了把眼泪,那背影就消失在铁门之后。

后来刑部来宣旨,内廷女官姜氏受奸人蛊惑,发配云南无诏不得回京。

出天牢的那一刻,她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只望着蔚蓝色的天空,空中几只杜鹃鸟从头顶一掠而过。应该是高兴才对吧,即便是发配,从此也会像小鸟儿一般天高任鸟飞,可是两行热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此时,垂拱内殿,皇帝斜靠于书案之后的龙椅上,不远处的矮凳上,滇王沈由俭正襟危坐。两人无话,各自喝着茶。

一柱香的时间后,滇王先开口:“陛下真的放心将她留在微臣身边?”

陛下冰冷的目光瞧过来,滇王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无诏不能回京又是为何?”

“朕左右思量,唯皇叔最值得信赖,便将她放在皇叔身边,还望皇叔细心呵护。”皇帝虽客气,一双星目却仍是摄人心魄,“待到此事稍平息,朕气也消了,自会诏她回来。“

“臣明白。“滇王拱手回答。

大理寺的天牢外,不过数百步便是宫门。

此行千里,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长安。

临走时,她还是往垂拱殿的方位深深瞧了一眼。

忽然,有宫人步履匆匆前来同刑部的侍卫交谈了几句,侍卫便将她押解着掉了一个头,往宫内而行。

采苓全然不知是为何,却没有要深究的打算。

直到,“碧霄宫”鎏金的三个大字,依旧如往日一般醒目。

她微微一笑,心想,如果魏苇以为这点羞辱就能给她造成伤害,恐怕是太低估她了。这些时日以来经历的世事变迁,哪一件不是惊涛骇浪。

“大人们请在此耐心等待片刻, 我家娘娘同姜氏有些交情,如今见她可怜,特摆了临行酒相送。娘娘也深知大人们有要务在身,不会耽误提太多的时间。“ 淞荷礼貌地颔首致意,再转过眼来看向采苓,已经是眼光寒冽,“姜采苓,你随我进去觐见娘娘。”

采苓站着没动,看了眼侍卫们,见他们正握着银子冷笑,这才同淞荷一道进入院中。

殿门紧紧掩住后,坐在堂前主位上女子笑得邪魅狂狷,“哟……这不是姜大人吗?”

采苓安静地站在原地,斜瞥了魏苇一眼。

“大胆奴婢,见到娘娘居然不跪。“淞荷又上前来踢她。

她忽然发怒,一掌将淞荷推出去老远。淞荷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你!“淞荷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来打她。她眉头未皱一下,已经做好了与之缠斗的准备,虽然与人打斗着实有失身份,可是如今一肚子火,倒是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淞荷……”魏苇抬手阻止,随即双眼直视着采苓露出一抹极为诡异的微笑,采苓正不解其意,忽见她拍了拍手,一名身形发饰同她八分相似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来,那人居然也穿着素白的囚服。

“抬起脸来,让她瞧瞧你。” 魏苇笑着扬了扬广袖。

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采苓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这张脸与她每日于铜镜中见到的自己有七分的相似。有一刹那,她以为这人是妹妹彩倩。

“哈哈哈……连你自己都分不清吧。” 魏苇笑着笑着,忽然一脸正色,“这位不是别人,正是珩儿。这天底下最强的易容术,诚不欺我。哈哈哈……”

“你这是想李代桃僵、偷梁换柱?”采苓苦笑道,“你可知我是获罪去云南,无诏永不能回京。”

“云南?云南山青水秀、人杰地灵,将你发配于此,实在是太便宜你了!”魏苇道,“珩儿用了你身份,今后虽不能任意回京城,到底能在西南一带任意行走,总好过在那掖庭里干着粗重的活。”

采苓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不无道理。

这时候,珩儿也展露了笑颜,脸很僵,一笑就露了破绽。魏苇赶紧叮嘱她多加注意。

随后,魏苇命淞荷将冒充成采苓的珩儿带出去交给刑部。

采苓连忙要冲出去,却被碧霄宫内的几名太监紧紧捂住嘴巴,反捆了双手。

“我一直知道你恨我,但没想到这恨意能让你杀人。 “片刻后,已放弃抵抗的采苓只冷冷一笑。

“要杀你的,可不是本宫哟。”魏苇昂着头,“你可还记得碧落,当初得陛下万千宠爱,最后却死在陛下的利剑之下。你真是糊涂了,竟敢与北国叛党勾结,你可知陛下对北国奸细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说是沈牧迟要杀她?

采苓瞥视窗外,这么拙劣的谎言骗骗三岁孩童还行,她到底是不会信的。如果他存心要杀了她,又何必如此麻烦,当初在天牢也不用说出“朕不会杀你“这样一句话。

“不信?”魏苇凌然一笑,又拍了拍手掌心。

此时,从内殿出来的太监穿着暗红色袍衫,手中捧着的金漆托盘内有个白瓷瓶子,“这是陛下赐的鸩酒。”

“陛下赐的鸩酒?”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你把头抬起来让我仔细看看。”

玉德!一定是向来同她疏离的玉德。她在心里数次呐喊。

“姜姑姑……”那人抬起脸来,圆嘟嘟的脸蛋上淌着两行泪水,原本就不精致的五官拧成一团,已是扭曲。

“玉安……”她才刚呢喃出声,泪珠便也不听使唤地颗颗掉落。

往日在垂拱内殿,若是受了陛下的责备,玉安总是跑到她跟前来诉苦,并且说:“也不知洒家何时才能同姑姑一般得陛下之垂青。”她总是笑着回答:“玉安不急。”玉安反倒安慰她:“姑姑千万别再想出宫之事,陛下以真心待姑姑,是多少妃嫔主子们都得不到的福泽呢。”她又是笑:“我知道。”

“谢公公走一趟。”已经将珩儿送走的淞荷进入殿中,快步走上前去,连忙要拿玉安手中托盘,玉安死捏住没放,魏苇瞪了他一眼,他才松了手,淞荷连忙将托盘内旋旋欲倒的鸩酒护住。

玉安才刚走,采苓举步就上去拿鸩酒。

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降生在世代簪缨之族,自幼出入深宫,结交了许多朋友,也曾当垆卖酒,还做过四品的内廷女官,生命在最美的年华戛然而止,或许并不是那么坏的事。

至少,她再不用担心沈牧迟无后又无嗣,不用担心他吃不好睡不着,也再不用事无巨细都将他放在心尖之上了。她这样想着。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往下淌,她抬手一抹将之擦干,黄泉路上自是要一个人走,哭哭啼啼的多不像话。

来世若能选择,愿再不相见。

“等等。”魏苇继续冷笑着,忽然拿住一把锋利的小刀,“单单喝一杯毒酒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本宫还有更有趣的,已经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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