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么久以来,她一直足不出户,看似闭门谢客,却原来,在这段时间里,将解蛊的东西全都一一备齐了。
本以为,要解牵情蛊万年欢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一来晗光琉璃草世间罕见,又是存在于神秘莫测的沙洲荒甍之中,二来,千年寒冰虽不难寻,可是寻到这冰块之后,如何保存却是个难题,更勿论要将它雕刻成碗了,三来,“冰中水”虽然就在冰湖湖底,并不难求,但同样,一旦离开冰湖,六个时辰之内就会融化。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为了他,找到了这所有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将无痕组织的底细告知沙洲荒甍的人,为的就是换取那一株琉璃草。”
“呵——”闻言,阿难陀勉强弯起嘴角,清冷一笑,并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谷筠尘明了,沉冷一笑,继而“哈哈”大声笑起来。
只是这一次与往日不同,他的笑声里带了一股悲愤之气,悲愤之余,是无言的凄凉。
“冷尘儿为他断情绝爱,你为了他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他说着回身去看阿难陀,沉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他是如语最关心的人。”阿难陀冷冷说道,眼底隐隐划过一丝无奈。
“好,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你说。”
“我帮你解了他的蛊,你随我远走他乡,从此再也不过问这江湖世事。”
闻言,阿难陀神色顿然一惊,蓦地抬头看向谷筠尘,看到他眼底那一抹无以言喻的伤痛之色,狠狠刺痛她的心。
“那尘如语呢?”
“解了洛夜白的蛊毒,就不怕他知道一切真相,待他知道之后,以他七公子无所不能的能耐,要找到冷尘儿只是迟早的事情。既然他有了冷尘儿,那你……”他说着声音顿了一顿,俯下身来靠近她身旁,后面的话语不言而喻。
那你,对他而言,就不再是重要的人了。
阿难陀突然轻轻抽了一口气,沉默许久。
这是一个选择,一个她已经在一线峡谷之内思索良久的选择。
如今,在洛夜白心中,阿难陀已经成为一个不可替代的人,而尘如语究竟被他藏在了心里的哪一个角落,除了他自己,无人能知。
若是他的蛊毒能解了自然是好,自此都不用担心他的记忆会不会恢复,什么时候恢复。而他最终会对哪一个女子动情,情有多深,也都不再有任何危险。
终于,她点了点头,沉声道:“好。”
她没有问谷筠尘为何会突然放弃了尘如语,而选择了她。别说是与尘如语相识六七年的谷筠尘,就连
该是要带与尘如语已经相识相伴十多年的那个人,不也一样最终选择了爱上她么?
她就是尘如语的克星,是取而代之的另一个存在,在她和尘如语之间,就只有一个人能存在,所以这些人注定要为了她放弃尘如语,又或者为了尘如语而放弃她。
二者不可兼得,舍一才能得一。
所以,她可以想象得到,谷筠尘是带着怎样的决绝之心,才能做出这个选择。那必然是有天大的理由,又或者是一个不可被逾越的障碍。
只是如今,她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去想那么多了,疲惫与痛苦如同海浪一波一波袭来,慢慢将她吞噬掉。
沉沉阖上眼睛。
终于,都放弃了,全都放弃了……
风凌厉,雨湍湍,七角阁楼夜阑珊。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聂涯儿从屋外走进来,见那人正孤身独立窗前,身影孤傲之中满是苍凉,迷茫。他知他心中有结,知他心中有念,只是他却不敢开口去说,他怕自己这一开口就把公子的心打开一个缺口,任那些伤痛袭入心中。
萧楼主病逝之前曾与他言,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公子生来就不是普通人的命,尽管他已经尽力让他归于平凡,尽力保他安全,然最终却始终没能敌得过命运,他迟早还是要涉入江湖,投身在这红尘乱世之中。
如今,倒是让萧楼主说中了,自从自己跟了公子以来,就没见公子有过真正开心幸福的时候。
起初的两年,他初出江湖,以独特的处事方式以及自己的残冷绝情,在江湖中扬名立万,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成了人尽皆知的七公子。
直到,他遇上了尘如语。
便是从那一刻起,公子就一脚踏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可以,聂涯儿真的宁愿公子从来没有遇上过那个被人人看成神话的女子,如此,公子就不会再接下来为了她忘乎所以,直至为她伤心伤神,更是因为她的死而沉入这混乱浊世,而后遇上了比之尘如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阿难陀。
可惜,这两个女子,终是没有一个人最后留在公子的身边,而是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了公子。
蹑手蹑脚走到桌旁,看到桌上的饭菜分毫未动,酒壶却已经空了。聂涯儿摇头苦叹一声,小心地收拾去饭菜。
“聂涯儿……”他终于开口轻轻叫了一声。
“公子……”聂涯儿微微一惊,“公子的饭菜已经凉了,我去热一热再给公子送来。”
“不用了。”
聂涯儿无奈地看了看他的背影,他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可是,见他这般折磨自己,聂涯儿终是不忍心。
突然,聂涯儿从背影瞧见他将手抚上胸口,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
“可是你……”聂涯儿神情焦急,看着他有些惨白的脸色,急得直跺脚,“对了,龙涎香,我去点龙涎香,这样公子就可以减轻点痛苦了……”
他说着,急急忙忙就要转身下楼,却被洛夜白一把拉住,微微摇了摇头。
“别点。”
“可是公子你的胸口又痛了,楼主曾经交代过……”
洛夜白轻轻挥手阻止了他。如今,只有这阵阵而来的痛处才能让他感觉到,那个人还在,那个人还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他如何肯舍得,连这一丝感觉都要驱逐走?
“嗖——”
一只飞镖突然从窗外射来,洛夜白伸手,两指接住了那射来的飞镖,取下上面的信笺,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一个“甍”字,信笺里还包了一朵白色的琼花。
他不由得轻叹一声,一年之约已到,是时候走一趟琼花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