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紫金山下。
一方草屋固然不够引人注意,只是进了草屋之后,除却最简单的摆设,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伸手点了守在屋里那两个人的睡穴,快步挪至里屋的桌案旁,推开案上的砚台。只听“轰隆”一声,桌案正下方出现一个暗道通往地下。
“咳咳……咳咳……”空旷的密室里,偶尔传出几声咳嗽,时而轻缓,时而剧烈,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密室里回响。
“怎么?毒性又发作了吧?”冷冷的声音传来,甚至比这阴暗的密室墙壁还要冰冷,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呵!发作便发作吧,反正我已经习惯了。”阿难陀靠着木床的一角,以袖遮面,俯身又是一阵咳嗽。
“你又何必强撑?又何必非要和我作对?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明白不过,避毒丹根本救不了你的命,云台寺无怨那个老和尚的茶叶一样解不了你的毒,最多不过是延缓毒性的蔓延,护住你的心脉而已。”莫琼说着走进来,目光冰冷地看着阿难陀,“可是,你可知道这样无异于剜肉补疮啊,这冰火之毒多拖一天,毒性渗入血脉就越深,我只怕等到你能拿到解药的那一天,却已经用不上了……哈哈……”
“怎么会用不上?”阿难陀笑意凛然,清淡,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能拿到解药,就可以交由七公子去研究,到时候,如果有别人中了冰火之毒,就有的解了。”
“阿难陀,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想着别人吗?”莫琼冷笑一声,似是有恃无恐,继而,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我只是诧异,鼎鼎大名一线天的主事竟然不会武功,你究竟是凭什么坐上这个主事的位置的,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夫人若是为此事烦恼,大可不必,这就好像当初夫人明明打着复仇的名义,逼着尘如语亲手杀死了萧痕和陆苍涵,而后却仍然为利所趋,继续企图江湖武林一样,都不过是,事在人为而已。”阿难陀冷冽清越的声音在密室内传开,不断回荡。
“放肆!”触及她心底最忌讳的隐私,莫琼终于怒了,一双眼睛怒视着阿难陀,蓦然起身,出手一掌向着阿难陀的面门袭去。
只是,那一掌未及阿难陀身前,已被旁人接下。
一道深蓝色身影从莫琼身后出现,看到莫琼的举动,片刻不多想,一挥手,手中的白玉长箫就夺手而出,迎上了莫琼的那一掌。
莫琼不得不侧身让开,同时手指对着那长箫轻轻一弹。
“噹——”长箫空明一声,重新返回到主人的手里。
谷筠尘手持长箫,笔直地拦在阿难陀面前,看向面前的眼神无奈而又决绝。
“娘……”他轻轻开口叫了一声,声音却无比清冷,“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动她。”
“无痕,你看清楚了,她不是尘如语,她是阿难陀,是害得无痕组织差点被全灭的一线天主事阿难陀!”莫琼神色懊恼,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管她是谁,你今天都不可以动她。”谷筠尘的声音顿然就变得冷酷起来,神色漠然,“当初你也答应过我,只要报了仇,只要毁了这个安稳的武林,你就会收手,你不会去伤害冷尘儿。可是,你食言了。”
“那是因为她尘如语对我的威胁太大,有她存在,我的目的就不可能达成。”
“娘,冷尘儿为保你周全,为了保护萱儿,宁死都没有将无痕组织的首领就是你尉迟夫人的消息昭告武林,否则,狄沙城早已被夷为平地。难道,你还不明白冷尘儿的用意吗?”谷筠尘的眼底闪过一丝沉重的悲伤,几乎深不见底。”
“可是,她说了。”莫琼说着,陡然将目光落在阿难陀身上,神色愤然,伸手指着阿难陀道:“是她将我们的底细透露给了沙洲荒甍,才会害得无痕组织落得今日的下场。”
“我不管什么沙洲荒甍,也不管什么武林太平,别人的事与我无关,但是冷尘儿的事我就一定要管。”他说着回身看了阿难陀一眼,见她一直垂敛着眼眸,似乎他二人的争吵全然与她无关,似乎她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只是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泄露了此时正受着冰火之毒折磨的痛苦。
不是她不想介入二人的争论,而是,她已经没有那份气力。冰火之毒早已将她仅存的力气消耗殆尽,再加上这里阴暗冰冷,她的精力已经到了极限。
“阿难陀是冷尘儿的朋友,若是冷尘儿在世,定然不会愿意看到她受这番痛苦,所以,我不允许你伤害阿难陀。”
回身,他抓住阿难陀的手,掌心一股清和的暖流透过手掌缓缓输入阿难陀体内。
她不能死,她还没有帮忙找到冷尘儿的下落,她绝不可以死。
“无痕,你真让为娘失望,你们兄妹俩都让我失望透顶!”这一句话莫琼说得咬牙切齿,神情悲凉,“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将你们兄妹俩生下来,却原来是为了让你们来跟我作对的?哈哈……你想让我不杀她?你想让我给她解药?可以,让她交出白色琉璃簪,我就不为难她。”
“咳咳……”阿难陀从谷筠尘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眼神清冷地看着莫琼,骤然冷冷一笑。
“白色琉璃簪么?弗如,你还是杀了我吧。发簪我是绝对不会交与你的,只要我在,发簪你找不到,我死,发簪也会随着我的死一起被毁,总之你想得到它,是绝不可能的……咳咳……”
“不识好歹!”莫琼冷喝一声,一挥衣袖,几枚暗器朝着阿难陀打去。
谷筠尘一见,反掌出手,挡下了所有的暗器,将他们收入掌风之中,继而紧紧握成拳头,狠狠地将它们摔在一旁。
“痴儿!我倒要看看,你这么做,究竟能得到什么!”莫琼心知有谷筠尘在,她杀不了阿难陀,只得转身离开。
“我能得到的,便是心安。”
直到莫琼的身影消失,阿难陀才全身力气一抽,瘫倒在木床上,全身冷热交替。
“阿难陀——”谷筠尘将她扶起,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脸色陡然一变,继而抓住她的手,就要为她输送真气。
“不用了,没用的……”阿难陀声音微弱,努力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是连那一点力气都没了。“谷公子,我有一件事想求助于你……”
“你说。”
“你帮我到琼花城找到姜儿,让她找一位姓叶的公子,取来琉璃草……然后到琼花城城西的冰湖取出‘冰中水’……最后,再到一线峡谷的寒潭里取来……咳咳……取来千年寒冰做的碗……”
“你备齐了解蛊的东西!”谷筠尘神色骤然一惊,有些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