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谷前的这片林子常年雾气弥漫,少有动物能存活,人到了里面不久就会昏迷,因而有“毒雾林”之名。
据说,郢神山上逍遥殿里的那位还在这林子里设了很多机关,不熟悉的人一个不防便会被机关所伤甚至丧命。
甘初临在这毒雾林里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正疑惑怎没遇到那所谓的机关,突然脚脖子上一紧一松,似乎是绊到了什么。
忽而听得风声逼近,一排箭头略带锈迹的箭便朝她呼啸着飞来。
甘初临连忙侧身一躲,箭枝在她面前呼啸着飞过,齐齐地扎进了树上,箭杆颤动嗡鸣着。
机关被触发了。接着就是来势汹汹的箭潮。
甘初临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闪身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
机关似乎很久没用过了,每支箭的箭头都有或多或少的锈迹,但箭的威力却不减,不知从雾中的何处飞来,呼啸着从甘初临身侧飞过,直直刺入树上,有的甚至洞穿了树干。
这就像是之前甘初临在武当的玄机阁里闯过的一个密室,只是这机关的触发装置很多,甘初临闪躲时不小心崩断其中一个,箭潮便追着她而去,让甘初临有些吃力。
甘初临灵活地躲着暗箭,脑子也转的飞快。
这箭潮似乎只在齐人高的高度里发射,甘初临于是在闪躲的空余里借势往树上一跃,落在了约有两人高的树上。
蹲在高高的树枝上,甘初临看着树下仍在飞窜的暗箭。
在她所在的树的不远处,一路无声地跟着她的人就坐在与她高度相当的树上,甘初临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朦胧白雾中的那抹身影。
可甘初临只静静地看着树下的飞箭,并未回头。
不去看,并不代表不曾发现,见那人只是跟着没什么动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甘初临只当不知道。
箭潮发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林子里满地的箭支,树上也刺猬一样扎着许多箭,莫名的有些滑稽。
怕再触发那些隐秘的机关,也为了甩掉身后跟着的人,甘初临轻功一展在树林间飞快地掠过,身影很快消失在雾中。
那人也不追了,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微扬。
没了被窥视的那种感觉,甘初临松了口气。
那人跟着她不知是何目的,也不现身,甘初临也不太想面对那人,这会儿甩掉了正好。
甘初临以为在树上应该会安全些,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
设计机关的人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在她施展轻功在某处一掠而过的某棵树上安了个机关,甘初临经过便被触发。
一张网劈头盖脸地从头顶落了下来,甘初临反应不及被网盖住,网边坠着的的铅球将她往下拖着坠落,同时下方的地面陷落,两人高的地坑里是竹子削成的地刺!
甘初临连忙拔出剑将网割破,眼看着就要掉进地坑里,忙摆动身子扑向坑壁,握着剑用力刺了过去!
“哗啦!”剑身悉数没入松软的泥土中一直到剑镡,甘初临坠落的身子猛的停下了,地刺离她的脚仅隔上分毫。
好险……甘初临捏了把冷汗。
甘初临以剑柄借力往上一翻翻了个筋斗跃出了坑里,还不忘顺手将剑也拔了出来,落到了坑边的一块石头上。
长剑归鞘。
甘初临看着坑底那朝天的地刺,心道这机关还真是要人命。
刚转身要走,却突然听见一片不详的“嗡嗡”声。
甘初临转头看去,发现在不远处掉着一个球状的灰黄色物体,有密密麻麻的飞虫在其周围打转。
灰黄色的球状物是马蜂窝,而那飞虫则是马蜂,“嗡嗡”声是马蜂挣翅的声音。
那“嗡嗡”的声响听的甘初临头皮一阵发麻。
奶奶个熊,没这么倒霉吧?!
看着黑压压一片慢慢聚集的马蜂,甘初临牙一咬,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蜂群气势汹汹地追去,愤怒的嗡鸣不绝于耳。
……
这大概是甘初临一生最狼狈的时候。
被马蜂追着跑,连轻功都用上了还逃不掉也就算了,一路上还因逃命不小心又触发了机关。
暗箭、落网、地坑地刺,还有圆木摆锤、吊人脚脖子的绳套……甚至连捕鼠器都碰上了。
甘初临苦不堪言,在心里把设计这些机关的人的祖宗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最后只能叹: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被她这般闹腾,一句安静的毒雾林忽而就热闹起来了,所过处一片鸡飞狗跳,各种机关被触发。
甘初临躲过了那些机关,却被马蜂叮了好几个包,格外狼狈。
在体力渐渐支撑不住的时候,甘初临惊喜地发现林子似乎要到头了,并有粼粼的水光在闪!
二话不说,甘初临立马提气将轻功使到最快,朝着水光处飞快地奔去。
靠近了甘初临才发现那是一片小水塘。
马蜂越靠越近,甘初临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出了林子便朝那小水塘奔去,纵身一跃跳进水里之前还不忘将身上的包袱甩到岸上,以防里面的衣物被弄湿了。
甘初临闭气潜进了水里,水面上那群黑压压的马蜂盘旋了许久,终于在她快要到闭气的极限时拐了个弯飞走了。
确定蜂群走了不会再回来后,甘初临连忙从水里钻了出来,扯掉脸上蒙着的布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易容的药泥被洗掉,露出她憋得通红的脸。
稍作喘息,甘初临便上了岸,在岸边的草地上颓然地躺下,呼吸渐渐平复。
甘初临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片林子其实还没到头,这儿仅是一片空地,横纵向约有三四十来步的近圆形空地。
小水塘的周围长着草,草下是稀软的黑泥,瞧着像是沼泽。
林子里突然出现一块沼泽地代表着什么?
甘初临不知道。
这沼泽出现得诡异,其中必有古怪,不是能久留的地方。
但是想到又要回到那片林子里面对各种机关,甘初临就有些心累。
日头正盛,林子里的雾气似乎变淡了些。
甘初临浑身湿透,这会儿被太阳晒得有些难受,被马蜂蛰过的地方又痒又痛,又酸又胀。
甘初临实在受不了了,便拿了包袱走到林子边缘的一棵树下,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和一瓶药膏出来。
那马蜂着实厉害,尾针竟能穿过好几层衣服,蛰在手臂上、腿上和背上,这会儿高肿着,难受得要命。
想着周围也没人,甘初临就解了衣带,衣衫半褪开始涂药。
之前跟着甘初临的那人循着机关启动过的痕迹,再次悄无声息地追了过来,有些肉疼那些甘初临破坏的机关。
身形方在树上落定,看到的便是甘初临脱了衣服在涂药的这一幕。
树荫下的人衣带半解,衣袖半褪,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和半片后背,脖子纤细而修长,高扎的马尾湿透,发丝如游蛇般弯曲地贴在那犹如凝脂般的肌肤上,那肤色竟比那胸前缠裹的白布还要耀眼一分……
等等,白布?
偷窥的人皱了皱眉。
那边甘初临正兀自涂着药没有察觉,这边窥视的人却看着她胸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有震惊,耳根处浮起一抹可疑的绯红。
这会儿甘初临涂完了手臂,又脱去鞋袜,撩起肥大的裤腿把腿上的也涂了,只剩下后背上的了。
后背上被蛰的位置就尴尬了,就在蝴蝶骨下侧,偏偏还被裹胸布勒着,很难受。
甘初临伸手就要去解裹胸布,躲在暗处的人脸上一热,不自然地转过脸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这一番动作却让甘初临警觉了,停下动作转头看了过来,一声厉喝:“谁!”同时放下手中的药,拢了拢衣襟。
被甘初临这一喝,那人身子颤了颤,没有现身,反是悄没声地施展轻功离去了,身形看着有些狼狈,像是落荒而逃。
“林中毒雾乃此沼地所致,申时之前尽快离去!”声音似从天边传来,缥缈空灵。
甘初临愣了愣,转头看了看那沼地,那草下的黑色稀泥正缓缓地往外冒着气泡,释放出轻浅的白色雾气。
微眯了眯双眼,甘初临飞快地换好了衣服,收拾好包袱,重新进了林子里绕过这片沼泽地,朝北而去。